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簡直是地獄一樣的場景。


    貓太郎和你睡在同一個被窩,像是貓一樣將手腳伸到你的肚子上取暖。


    你一轉頭,就看到他流著口水徜徉夢鄉的、亂糟糟的臉。


    你轉迴頭去,在被窩裏獨自冷靜了一會兒,迴想昨天發生的事情,最後結束時的事情,怎麽會淪落到現在這個處境:


    “……”


    對你提出的思考的要求,大腦像是有鑽子在敲砸一樣,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頭骨要裂開般的痛苦。


    你閉上眼睛,暫時放棄了思考。


    混亂的記憶裏,還記得的……似乎是貓太郎哭哭啼啼和你說著他的少主大人……


    然後一個勁地和你嚷嚷著“弟弟君”“弟弟君”之類的內容……


    啊……都是些什麽東西啊!


    你扶著腦袋,把貓太郎的手腳用力扒開,他咂咂嘴,一點兒也不介意地扒拉著被子,翻個身又繼續睡了過去。


    你起身,忍耐著,沉默地換好衣服,紮好發髻,收拾齊整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推開紙門,往外麵走去。


    “啊!岩勝先生!”


    直子小姐正好從廊道的另一邊走過來,看到你出現,站定:


    “我想到……你們也該在這個時候醒來了。”


    她讓到一邊,身後跟著的侍女就走上前來,端著冒熱氣的水盆和裝著餐點的木盤,和你簡單行禮後進了你的屋子。


    侍女們踩著榻榻米,隨著走動發出輕微的“咚咚咚”的聲響,可沉睡中的貓太郎一無所覺,他抱著被子,以毫不端莊的姿態被大家看個光光。


    你擦完臉之後,直子小姐接過你手上的布巾,和你說話:


    “貓太郎昨天讓您傷腦筋了吧?”


    你揉著太陽穴,有些乏力地迴答她:“他太吵鬧了……”


    “是嗎?看來難過的時候他也很有活力呢?”


    你不置可否,瞥眼看著一邊唿唿大睡的家夥,又看向直子小姐:“不叫醒他嗎?”


    直子小姐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得體的笑容:“今天是例外,讓他休息一下。”


    你歪了歪頭。


    隻看直子小姐現在說話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她那副麵孔下的真心。


    昨天特意準備的鯖魚料理,深夜依舊溫得正好的清酒,還有對你三番兩次的拜托……


    你又看向身邊散發著難聞酒氣的貓太郎。


    這家夥……總是活力滿滿的樣子,非常努力的生活……這樣頭腦簡單的笨蛋,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會讓人忍不住去照顧一下……


    雖然心中升起這樣的感悟,但其他的事情還是得好好說明。


    你對直子小姐提出需求來:“我的被褥,希望可以全部換掉。”


    直子小姐點頭:“當然,這是我們份內的事情。”


    “這兩天……不要再讓貓太郎喝酒了,這個醉鬼太煩人了。”


    “啊……這個,是!”


    直子小姐猶豫一下,還是決定相信你的判斷。


    你在該吃午飯的時間吃完了早餐,旁邊的貓太郎一點兒清醒的痕跡都沒有,屋子裏的味道實在不好聞。


    往廚房送過餐盤之後,你繞著產屋敷家的花園走了幾圈。


    快到冬天了,花園裏除去還在盛開的菊花,就是枝頭含苞的梅花,冰涼的風帶來幹淨的氣息,比屋子裏要清爽許多。


    腦袋沒有那麽痛之後,你在迴想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碎片式的記憶一點一點拚湊起來。


    貓太郎和你說了很了不得的事情,關於他“不可饒恕的罪行”、“分道揚鑣的少主大人”,還有“笨蛋該怎麽好好生活呢”這一類他想不出答案的困惑。


    然後,不知怎麽迴事,你竟然也對他說了些過去的事情。


    和太陽一樣耀眼的緣一、狹隘的你自己、頭也不迴的背離,還有……


    他似乎勸說你去和緣一好好談談?


    可是……後來這家夥又耷拉著肩膀垂著耳朵、縮成一團地嘟嘟囔囔著“根本做不到”這一類的話……


    你:“……”


    你行走在迎麵的冷風裏,希望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昨晚那些奇怪的發言,可以被這陣風帶走,遠遠地帶走,永遠也不要迴來。


    至少……貓太郎可以什麽都不記得。


    雖然默默許下這樣的願望,可迴到房間裏的時候,貓太郎正坐在你的房門口,衣裳早就換過,臉蛋上還有殘留的哭泣的痕跡,看到你就蹦跳起來地迎過來,親親熱熱地和你抱怨:


    “好過分!岩勝自己起床吃飯,都沒有叫我的!”


    你無視他的發言走到房間裏,看到被褥已經換新,好好地疊放在一起。


    身後是貓太郎氣鼓鼓的抱怨聲:


    “直子小姐過來換過了!明明我還在睡覺,卻把被子都拿走了……好過分!”


    你無視他的發言,找出昨天放好的信紙,悠閑地準備好筆墨,開始考慮該如何落筆。


    貓太郎圍著矮桌團團轉:


    “咦?貓太郎大人就在這裏哦!岩勝!岩勝?和我說話啦!”


    你:“……”


    想起你很中意的那條手帕,你就不願意理會他。


    啊……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覺得那樣顏色和材質的手帕根本無關緊要,可失去的時候,卻覺得就得是那樣才行,其他的根本無法接受。


    直到你落筆的時候,不識字的貓太郎看著你寫出來的東西,即使擺出思考的模樣,其實也什麽都看不明白。


    但他總是有出人意料的發言:


    “啊!是寫給弟弟君的信嗎?”


    “——!”


    毛筆在信紙上拉出醜陋的一撇,你睜大眼睛看向旁邊的貓太郎:“你還記得!?”


    貓太郎眨眨眼,是非常無辜又單純的一張傻臉:“咦?記得?什麽?貓太郎大人應該忘記什麽嗎?”


    你看著貓太郎:“……”


    貓太郎看著你:“……”


    你立刻明白,昨天貓太郎說的醉酒什麽都不記得——全都是謊話。


    你不由得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


    “……”


    “噫——”


    貓太郎縮在房間的角落裏,絮絮叨叨和你重複了許多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誓言,你才黑著臉,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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