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歌瞬間警覺,他和柳清對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悄然起身,腳步輕緩地朝窗邊靠近。徐長歌微微側身,屏住唿吸,透過窗欞縫隙向外窺探。隻見一道黑影在庭院樹木間一閃而過,動作敏捷卻難掩生疏,不像是江湖老手的行跡。


    柳清湊到他耳邊,用氣聲問道:“是方迴的人?”


    徐長歌搖了搖頭,低聲迴應:“不像,此人氣息不強,功夫一般,倒像是……”話還沒說完,那黑影似乎察覺到被注視,猛地轉身,月光之下,露出一張神情冰冷的俏臉,竟是洛寧!


    徐長歌和柳清皆是一愣,徐長歌推開窗,輕聲喚道:“洛寧,是你嗎?”


    洛寧被這一喊嚇得渾身一顫,臉上閃過驚慌失措,想要轉身逃跑,卻又像是想起什麽,躊躇在原地。


    柳清見狀,連忙從窗戶翻出,走到洛寧身邊,溫柔說道:“洛寧,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兒?”


    洛寧咬著下唇,眼眶微微泛紅,猶豫再三,才勉強說道:“柳姐姐,徐大哥,我……我是來求你們的。我知道姐姐喜歡徐大哥,她今晚迴去後一直偷偷哭,我實在不忍心。”


    徐長歌看向柳清,眼中滿是無奈,後者則狠狠剮了他一眼。


    柳清輕輕握住洛寧的手,安撫道:“洛寧,感情的事不能強求。”


    洛寧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道:“姐姐她太執著了,我怕她會做傻事。徐大哥,你能不能……哪怕隻是騙騙她,讓她好受些。”


    徐長歌眉頭緊蹙,麵露難色,沉默片刻後說道:“感情之事容不得半點虛假,若我假意騙她,日後被她知曉,豈不是傷她更深?”


    柳清此刻隻想把徐長歌千刀萬剮,臉上仍然溫和的說道:“你姐姐心思細膩,若是察覺到這是謊言,後果不堪設想。”


    洛寧眼中閃過一絲絕望,淚水奪眶而出:“可是她現在已經傷心欲絕,我真的害怕她會想不開。柳姐姐,徐大哥,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徐長歌思索片刻,緩緩說道:“洛寧,你先別著急。你姐姐對我有意,我心裏清楚,隻是我與她實在無緣。我明日找她,再與她說說。”


    洛寧咬著嘴唇說道:“這樣真的可以嗎?姐姐她曾經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萬一更加想不開怎麽辦?”


    柳清拉著洛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耐心說道:“洛寧,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姐姐是個聰慧之人,她總會明白的。你放心,明日我也會一同前去,若是你姐姐情緒激動,我也好在一旁安撫。”


    洛寧看著柳清和徐長歌,眼中的憂慮稍稍減退,但仍有些不安:“那好吧,徐大哥、柳姐姐,就拜托你們了。姐姐若是能想開些,我定會好好答謝你們。”


    徐長歌擺了擺手,神色誠懇:“洛寧,不必如此。洛依是個好姑娘,隻可惜感情之事無法勉強。我希望她能幸福,不管這份幸福是不是我給予的。”


    柳清也溫柔地笑了笑道:“是啊,洛寧,你也別太擔心了,早些迴去休息吧,明日我們會處理好的。”


    洛寧站起身來,向徐長歌和柳清行了一禮,轉身緩緩離去。月光拉長她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


    徐長歌和柳清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心中都有些沉重。


    “你這個惹禍精,原來在島上你就天天闖禍,現在又惹些情債。”柳清狠聲說道。


    徐長歌被她這一番數落,低垂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局促地揪著衣角,嘴唇動了動,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略顯單薄的身形,此刻的他,在柳清的“怒火”下,顯得格外無助。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徐長歌囁嚅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我一直都把洛依當妹妹看待,哪知道她會……”他抬起頭,眼神裏滿是迷茫與困惑,試圖從柳清臉上找到一絲理解。


    柳清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的氣消了大半,無奈地歎了口氣:“罷了罷了,說你也沒用。現在當務之急,是想想怎麽安撫洛依,別讓她真做了傻事。”


    倆人迴到房內,柳清走到徐長歌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明天去的時候,說話注意些,今晚你睡地上。”


    徐長歌一臉委屈,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可瞧見柳清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他小聲嘟囔著:“這事也不能全怪我呀。”


    邊說邊彎下腰,開始在角落裏翻找鋪在地上的被褥,動作慢吞吞的,像是在無聲抗議。


    柳清雙手叉腰,看著他這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怎麽,你還不樂意?要不是你在感情上優柔寡斷,能有這事兒?今晚你就好好反省反省。”


    說著,她轉身走到床邊,“啪”地一下把被子展開,動作幹脆利落。


    徐長歌抱著薄薄的被褥,可憐巴巴地看著柳清道:“小清,地上又涼又硬,我……”


    “少囉嗦!就當是給你的教訓,讓你長長記性,以後別再隨隨便便招惹姑娘家。”說完,柳清便鑽進被窩,背對著徐長歌,不再理會他。


    徐長歌無奈地歎了口氣,將被褥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這地上是真的硬,他翻了個身,想找個更舒服的姿勢,可無論怎麽動,都覺得渾身難受。


    “唉。”黑暗中,徐長歌又輕輕歎了口氣,望著頭頂模糊的房梁輪廓,思緒飄遠。他想著明天見到洛依該如何開口,又想著柳清剛剛那嚴肅的模樣,心裏一陣煩悶。


    不知不覺間,眼皮越來越沉,在滿心的憂慮中,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半夜,徐長歌在睡夢中一個翻身,不小心碰到了床邊。


    “咚”的一聲悶響,他徹底從睡夢中驚醒。


    柳清也被這動靜吵醒,她坐起身,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看見徐長歌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怎麽了?”她下意識地問道。


    徐長歌揉著撞疼的肩膀,有氣無力地說:“沒事兒,不小心碰到床了。”


    柳清沉默了片刻,語氣裏多了一絲不忍道:“算了,你上來吧,明天還要去解決你的情債。”


    徐長歌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忙不迭地爬起來,動作麻利地鑽進被窩,嘴裏還小聲說著:“謝謝小清。”


    黑暗中,柳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隨後兩人又各自睡去,一夜無夢 。


    柳清原本已經躺下,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黑暗中,她的雙眼瞪得溜圓,望著頭頂那方朦朧的帳頂,滿心都是明天的事。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按捺不住,翻身坐起,輕喚道:“長歌,你睡了嗎?”


    徐長歌也正思緒萬千,聞聲立刻應道:“沒呢,怎麽了?”


    柳清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我想了想,明天我還是不去了,你自己去見洛依吧。”


    徐長歌沒說話,隻是長歎一聲。


    柳清抬手理了理耳邊的碎發,輕聲說道:“你看,洛依喜歡的是你,我去了,說不定反而會讓她心裏更難受。她本就因為你我之間的事傷心,要是看到我也在,指不定又會多想,那場麵說不定會更尷尬、更難收場。”


    徐長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還是有些不放心道:“我就擔心我說服不了她,之前在下台城時我其實已經與他說過了。”


    柳清輕輕歎了口氣,又躺了下去,聲音從被窩裏傳出來:“明天去了,別遮遮掩掩、拖泥帶水。而且洛依本質上是個善良的人,隻要你真誠相對,她會理解的。”


    徐長歌重新躺下,望著黑暗中的屋頂,喃喃道:“但願如此吧,我實在不想再讓她難過了。”


    柳清像是察覺到他的緊張,又補充道:“要是她情緒太激動,你就先別急著說話,等她稍微冷靜些,再慢慢講。要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就聽她傾訴,讓她把心裏的委屈都倒出來,說不定等她說完了,心裏也就好受些了。”


    徐長歌說道:“小清,還好有你在,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柳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意,輕聲說:“行了,別貧嘴了,快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說完,她翻了個身,不再言語,她不是沒有想過,接受洛依,可是這一切還是要看徐長歌自己。


    徐長歌也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盤算著明天見麵要說的話,在忐忑與期待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徐長歌就從睡夢中醒來。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柳清。


    簡單洗漱後,他站在銅鏡前,仔細整理著衣衫,看著鏡中略顯緊張的自己,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忐忑。


    柳清不知何時也已醒來,倚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見他這般鄭重其事,開口道:“如果沒辦法,我可以容許你接受她。”


    徐長歌聽到這話,猛地轉過頭,一臉驚愕地看向柳清,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小清,你這話從何說起?”


    柳清垂下眼眸,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角,輕聲說道:“我看洛依那般難過,若你接受她能讓她不再傷心,我……我可以理解。感情之事,本就複雜,我不想因為我,讓她做出什麽傻事。”說著,她抬眼看向徐長歌,目光裏帶著一絲落寞。


    徐長歌幾步走到床邊,直直地看著柳清,說道:“小清,你莫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對洛依,隻有兄妹之情,絕無男女之愛。感情怎能隨意將就?若我因為憐憫而接受她,那才是真正的辜負,對她、對你,都不公平。”


    柳清咬了咬嘴唇,別過頭去:“可我怕她……”


    徐長歌打斷她:“小清,我們昨天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我會坦誠地跟她講清楚,總會有解決的辦法。你在我心裏的位置,誰也替代不了。”


    柳清的眼眶微微濕潤,嘴角卻輕輕上揚道:“好,我信你。剛剛是我糊塗了,隻是見不得洛依傷心,一時亂了分寸。”


    徐長歌見她這般,心中滿是心疼,柔聲道:“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為難,可也別為了他人,委屈了自己。這件事,我定會妥善處理。”


    離開屋子,徐長歌沿著道路去往洛家人所居住的別院。


    一路上,鳥兒在枝頭歡快地鳴叫,可他卻無心欣賞這春日美景。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與洛依相處的過往,他越發覺得愧疚。


    到了洛家別院前,徐長歌抬手欲敲門,手卻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猶豫再三,他終於鼓起勇氣叩響了門環。


    “吱呀”一聲,門開了,洛依出現在門口,她麵色憔悴,雙眼紅腫,顯然昨晚一夜未眠。


    看到徐長歌,洛依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驚訝,有期待,也有一絲難過。


    徐長歌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幹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是洛依先打破了沉默,她輕聲說道:“長歌,你來了,先進屋裏坐吧。”聲音沙啞,透著深深的疲憊,她在柳清麵前都不敢用這個稱唿,讓自己心裏憋著難受。


    徐長歌默默走進屋內,坐在椅子上,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洛依為他倒了一杯茶,也在對麵坐下,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問道:“長歌,你今天來是?”


    徐長歌說道:“洛依,我今天來,是想跟你把話說清楚。我一直都很敬重你,也把你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可感情的事,我實在勉強不來……”


    他將自己的心意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言語間滿是誠懇。洛依靜靜地聽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待徐長歌說完,她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其實我心裏早就明白,隻是見到你與柳宗主在一起時,心裏忍不住的難受。在來這裏的路上,我本來都已經想好了的,隻是見到你們我又忍不住了……”


    從洛家所住的別院出來,徐長歌的心情依舊沉重。他不知道能否勸洛依迴心轉意,他現在隻想見到柳清,似乎隻有見到她,心中的那份哀傷才能徹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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