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歌心中明白,藍易也是受宗主方紋之命行事,不像自己這樣可全權做主,不過又似想到如同太上皇般的柳清,故意問道:“藍兄,這話從何說起?赤昭這支隊伍,不是向來由你說一不二,如今事關退兵這般大事,怎會做不得主?”


    藍易長歎一聲,踱步至一旁,目光望向遠處山巒,神色凝重道:“徐兄,實不相瞞,此次出征,赤昭宗軍看似由我統領,可宗內長老和宗主勢力盤根錯節,一直對我暗中掣肘。這次進攻懿州,便是長老會中幾位強硬派力主,他們要收複失地,鞏固自身在宗內的地位。”


    徐長歌又何嚐不知,做了個原來如此的神情,繼續說道:“藍兄身處這般複雜局勢,倒也艱難。隻是如今這戰事已無勝算,徒增傷亡,對赤昭宗又有何益處?想必貴宗宗主和長老會諸位也能看清這一點。”


    藍易苦笑著搖頭:“長老們各懷心思,哪管得了這許多。他們隻想著戰後的利益瓜分,全然不顧將士死活與百姓疾苦。我一日前便已傳信迴宗,至今還仍未得到答複。”


    徐長歌聽到此處已然明白藍易和他的想法差不多,說道:“藍兄,事已至此,需要你在從中斡旋一二,向長老會陳明利害,讓他們知曉繼續征戰,隻會讓赤昭宗元氣大傷,得不償失。我鏡宗雖不能輕易拱手相讓,但可在其他方麵做出讓步,比如開放部分商路,互通有無,這對赤昭宗當下的困局也是好事。”


    藍易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旋即又黯淡下去:“徐兄,你這主意雖好,可長老會那些人固執己見,豈是輕易能說服的?況且,他們對鏡宗成見已深,怕是不會輕易鬆口。”


    徐長歌繼續慫恿道:“藍兄,不試試怎麽知道?你我相識一場,這樣吧,在未有結論之前,你我雙方均按兵不動,待有了結果,是戰是和,我們再另行討論。”


    藍易神色動容,沉思良久,緩緩點頭:“好,徐兄,就依你所言,我們先行休戰。”


    徐長歌抱拳行禮,鄭重道:“藍兄放心,鏡宗這邊我自會安排妥當。”


    藍易迴以一禮,目光中滿是期許:“如此甚好,希望如此。”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驅散了些許霧氣,仿佛也為這場艱難的和平斡旋,帶來了一絲曙光。


    藍易迴到營帳,營帳內氣氛凝重,下屬們見他迴來,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


    藍易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隻留下心腹謀士趙軒。


    趙軒眉頭緊鎖,上前一步道:“統領,此次與鏡宗的和談,怕是困難重重,長老會那邊……”


    藍易抬手打斷他,沉聲道:“我心裏有數,隻是這仗再打下去,咱們赤昭宗的兒郎們或將死傷慘重,整個宗門也將陷入絕境。”


    趙軒猶豫片刻,說道:“統領,依我看,我們不妨先從長老會中幾位相對開明的長老入手,比如林長老,他向來關注弟子和百姓,或許能聽得進勸。”


    藍易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對,事不宜遲,你即刻準備一份詳細的戰損報告,以及鏡宗提出的通商提議的利弊分析,一同傳信於林長老。”


    徐長歌迴到下台城,立即召集各營將領。


    城主府大廳內,將領們議論紛紛,對休戰一事各有看法。徐長歌目光掃過眾人,高聲道:“諸位,此次與赤昭宗的休戰,隻是權宜之計。我們要利用這段時間,加強營地防禦,同時密切關注赤昭宗內部動向。”


    文羽說道:“宗主,那赤昭宗長老會頑固不化,若他們拒絕和談,再度進攻,我們當如何應對?”


    徐長歌神色冷峻,沉聲道:“若真如此,我便是拚著性命,也讓他們全軍覆沒!”


    之後接連過去三日,徐長歌依舊沒有等到藍易傳來的消息。


    他在院中負手踱步,眉頭緊鎖,心中的壓抑如烏雲般沉甸甸地籠罩著。


    桌上的軍情文書早已被他反複翻閱,邊角都微微卷起,可局勢依舊不明朗,等待都似在煎熬。


    “報!”門外一聲高喊打破了沉悶,徐長歌猛地轉身,隻見趙二虎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臉上掛著一抹不合時宜的笑眯眯。


    徐長歌心中本就煩悶,見狀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聲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軍情可有進展?”


    趙二虎撓了撓頭,這才想起正事,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宗主,軍情尚無消息,不過……有位漂亮姑娘找您。”


    徐長歌一聽,滿心的期待瞬間化作惱怒,沒好氣地又瞥了他一眼,斥道:“這當口,哪有閑心管什麽姑娘!”話剛落音,他腦海中突然想起什麽,心中一動,忙問道:“那姑娘在哪?帶我去。”


    趙二虎一拍大腿,笑道:“好,好,她就在門外。”


    徐長歌快步走出,遠遠便瞧見一道靚麗的身影站在在那裏。女子身著一襲淡藍色的勁裝,長發束成高馬尾,英姿颯爽又不失靈動。陽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隻是眉眼間帶著幾分擔憂。


    女子見徐長歌出來,幾步迎上前去,急切道:“長歌,我姐姐呢?我一到這裏,就聽說姐姐跟著你出征了,可找了許久都不見她人影。”


    徐長歌微微欠身,神色溫和了些,說道:“洛姑娘莫急,洛依她……”


    他頓了頓,抬手指向身後的院子裏,“在那邊,隻是如今戰事吃緊,她也在幫著處理些事務,頗為忙碌。”


    洛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喃喃道:“姐姐向來逞強,這般危險的戰事,她也非要摻和。”


    說著,又看向徐長歌,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長歌,我此來,一來是尋姐姐,二來將她帶走,你不會不同意吧?”


    徐長歌聞言笑道:“洛姑娘,我自是理解你關心洛依姑娘。你放心好了,我早就勸她迴家去,可她偏不聽,我也實在拿她沒辦法。”


    洛寧眉頭輕皺,緊盯著徐長歌,看的徐長歌心裏發虛,狠狠道:“長歌,你這話可當真?我了解姐姐,若不是你應允,她怎會輕易留下。這戰場刀劍無眼,危險重重,我實在放心不下。”


    徐長歌微微苦笑,攤開雙手,一臉無奈道:“洛姑娘,我所言句句屬實。當日洛依姑娘執意要留下,我苦勸良久,可她心意已決,還說能憑借自身本事,為鏡宗出一份力,我也隻能應允。”


    他抬眼望向洛依所在庭院的方向說道:“這幾日相處下來,我發現洛依心思縝密,在情報梳理與分析上獨具慧眼,確實幫了大忙。”


    洛寧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沉默片刻,咬了咬下唇道:“我知道姐姐向來倔強,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迴來。隻是這戰事瞬息萬變,萬一有個閃失……”她聲音微微發顫,眼眶也漸漸泛紅。


    恰在這時,洛依從裏麵走了出來,手中還握著一疊書卷。她遠遠瞧見洛寧,先是一愣,隨即驚喜地快步跑來,喜滋滋的說道:“阿寧,你怎麽來了!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洛寧快步迎上去,緊緊拉住洛依的手,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說道:“姐姐,我聽說你隨軍出征,擔心死我了,爹爹著我無論如何必須要帶你迴去。”


    說著,她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是,這麽危險的事,怎麽就不考慮考慮家人的感受?”


    洛依輕輕拍了拍洛寧的手,柔聲道:“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長歌他們都很照顧我,沒你想得那麽危險。”


    洛寧看向徐長歌,嚴肅的說道:“徐長歌,我要帶姐姐迴去了。”


    徐長歌聞言,還沒來得及開口。


    洛依便說道:“阿寧啊,我明白你對我的關切,這一路趕來想必也是心急如焚。隻是當下的局勢實在棘手,我在軍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驟然離開,恐怕會對整個戰事部署產生影響。”


    洛寧柳眉緊蹙,咬了咬下唇,眼中滿是掙紮。她目光死死盯著洛依,見姐姐目光堅定,並無絲毫動搖之意,心中愈發焦急。


    “姐姐,”洛寧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爹爹在家中日夜憂心,茶飯不思,你就忍心讓他如此掛念嗎?這戰場兇險萬分,哪怕有長歌他們照應,可刀劍無眼,萬一……”她不敢再往下說,緊緊攥著洛依的手,仿佛那是她最後的依靠。


    洛依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將洛寧耳畔一縷淩亂的發絲別到耳後,語氣溫柔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阿寧,爹爹的心意我懂,可我既然選擇了隨軍出征,就不能半途而廢。我並非盲目涉險,而是真的想為鏡宗、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你看,這段時間我也並非一無所成,能幫到大家,我心裏很是滿足。”


    她抬眸看向徐長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信任說道:“長歌和將士們待我極好,我相信他們會護我周全。而且,等戰事一了,我自會隨你迴家,給爹爹一個交代。”


    洛寧心中五味雜陳,她深知姐姐的性子,一旦下定決心,很難改變。


    她又將目光投向徐長歌,長歎道:“我就知道勸她不動,不過此次恐怕你們不得不和赤昭那邊停戰了。”


    徐長歌聞言,心中猛地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目光緊緊鎖住洛寧,追問道:“洛姑娘何出此言?可是知曉了赤昭宗那邊的什麽動向?”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急切,如今戰事膠著,每一條情報都可能成為扭轉戰局的關鍵。


    洛寧微微抿了抿唇,緩緩說道:“塵封閣十年一次的群英會要開始了。”


    徐長歌和洛依皆是一愣,沒想到洛寧突然提起塵封閣的群英會。


    徐長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問道:“這塵封閣群英會與赤昭宗戰事有何關聯?”


    洛寧輕輕歎了口氣,解釋道:“塵封閣乃是聖地,地位超然各方勢力都不敢得罪,以你們鏡宗如今的地位,恐怕也在受邀之列。”


    她微微皺眉,問道:“隻是你這鏡宗宗主怎麽全然不知?”


    其實徐長歌也並非不知這塵封閣的群英會,他曾經還問過梅慕華,梅慕華當時並沒有對他說,隻是淡淡迴了句,事關天下隱秘。


    而且鏡宗避世多年,早忘了還有那麽一迴事,如今洛寧提起,徐長歌才依稀想起一些。


    洛依神色凝重起來,說道:“如此說來,這群英會還真是個麻煩。塵封閣高手如雲,如若不去,鏡宗便是天下間的公敵,因為這西南戰事是由鏡宗挑起的。”


    徐長歌淡淡道:“天下之敵又如何?當年他赤昭滅我鏡宗之時也不見他們出來幹涉。如今想做這和事佬會不會太晚了?”


    洛寧微微一怔,沒想到徐長歌竟對塵封閣有如此怨言,她思索片刻,緩緩說道:“話雖如此,但如今以鏡宗實力,若真與天下為敵,恐怕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這塵封閣既然出麵,想必是想在這場紛爭中獲取利益,同時也想展現其作為聖地的威望。若能妥善應對,或許能化危機為轉機。”


    洛依也在一旁點頭附和道:“長歌,洛寧說得有理。如今鏡宗百廢待興,不宜樹敵過多。況且,這群英會說不定也是個契機,可以借此機會,向天下宣告鏡宗的複興,而且你不是也想止戈修養生息嗎?”


    徐長歌微微皺眉,陷入沉思。他知道洛依和洛寧所言卻是事實,隻是想起鏡宗當年的滅頂之災,心中恨意難平。想到秦風,自己好像記得他就是塵封閣的人,心裏稍微緩和了些。


    過了一會兒,徐長歌緩緩開口道:“你們說得對,是我魔怔了。隻是這群英會,我沒有接到任何邀請啊。”


    洛寧微笑說道:“邀請在數月前就已經發出,那時想必應該是送到了你的副宗主手裏……”


    洛依聽到這裏,忽然臉色暗淡,她早已知曉鏡宗副宗主柳清乃是徐長歌的發妻,隻是平日裏和徐長歌相處時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及她。


    徐長歌愣了,在兩姐妹臉上來迴看了看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無奈。


    自己自從蘇醒之後還未來得及和柳清見麵呢。


    見徐長歌這般神情,洛寧好似明白其中緣由,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是笑著寬慰道:“無妨,如今知曉也不算晚。既然邀請可能在柳副宗主手中,到時你去問問便知道了。”


    洛依微微垂眸,掩飾住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輕聲說道:“洛寧說得對,長歌,你還是盡快找柳副宗主問清楚吧。這群英會關乎鏡宗未來,不可耽擱。”


    徐長歌微微點頭,目光在洛依臉上停留片刻,似想說些什麽,卻又咽了迴去。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好吧,既然這裏戰事已平,洛依你就隨洛寧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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