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崢見過黎鈺三次。


    第一次見麵,是在一個下雨天。


    天空下著瓢潑大雨,像老天破了一個洞,被人嘩啦啦的往下倒水。他爹想要殺他那天,也是這樣一場大雨。他想要殺他,卻誤殺了自己,一想到這裏,聞人崢就想笑。


    沒有了那個惹人煩的爹,他和他母親將聞人家的產業打理的更上一層樓,說是天下第一首富也不為過。


    聞人崢心情愉悅,即使此次出行說不定要收拾幾個吃裏扒外的管事,也阻擋不住他的好心情。


    因為大雨阻礙視線,且道路泥濘,聞人崢和幾個手下不得不在路邊的一處破廟避雨。


    說是破廟,也能遮風擋雨,廟裏沒有太多擺設,堂前供奉著一尊觀音菩薩,菩薩被打理的幹幹淨淨,麵前還擺放了幾個已經壞掉了果子,應該是附近的村民供奉的。


    大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下來,手下們安置馬匹做著事,聞人崢無聊,摘下腰上的荷包,扔到觀音菩薩麵前,隨意的拜了拜,“菩薩啊菩薩,你要真的靈驗,就讓我遇到一些有趣的事,讓我的好心情持久點。”


    說完,聞人崢自己倒是笑了,被自己蠢笑了。他也沒把荷包收起來,就那麽放在那裏。


    雨越下越大,朦朧的雨幕中突然出現一輛馬車,周圍跟著十多個仆從,飛快的向破廟趕來。


    手下們打起精神,呈保護的姿態圍在聞人崢身邊,聞人崢沒有讓手下們出聲趕人。這方圓幾公裏也隻有一個破廟,趕走了他們也沒有其他可以擋雨的地方,今天他心情好,讓他們避雨。


    十幾個人躲進破廟,頓時把廟給塞滿了。


    馬車停在破廟外麵,從車上下來一個戴著帷帽的女人,女人在身邊丫鬟的攙扶下走進了廟裏。


    聞人崢隨意的掃了一眼那個看不清臉的女人,又興致缺缺望向屋外,耳邊卻聽到丫鬟嘰嘰喳喳的聲音和那個女人的說話聲。


    “小姐,這雨看著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今晚可能得在廟裏過夜了。”


    “無礙。”


    “真是奇怪,上午還是個大太陽,下午怎麽就下起雨來了?”


    “可能雨神又開演唱會了。”


    “小姐又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你年紀小,不懂也正常。”


    “那小姐說點我能聽的懂的,你去廟裏求的什麽呀?”


    “求神不如求己,我是去看花的。”


    “我不信,我都看到你進廟裏了。”


    ……


    好吵,那個女人也能受得了,要是他身邊的人這樣吵,早被他趕出去了。


    丫鬟的聲音很吵,女人的聲音卻像是珠落玉盤,讓聞人崢不自覺的在意起她說的話。


    聞人崢輕輕敲擊著手指,腦海裏隻有一個疑問,雨神是誰?演唱會是什麽?他年紀大,也算是頗有見識了,他怎麽也聽不懂這句話。


    丫鬟像一隻吵鬧的麻雀,圍著自己的小姐轉來轉去,就在聞人崢快要忍受不了的時候,雨停了。


    聞人崢的心空了空,敲擊的手指也不自覺停了下來。


    一行人開始收拾馬車,準備趕路離開。那個女人也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臨行前,一個仆從提著一個食盒來到聞人崢這些人麵前,“我家小姐說,打擾你們避雨了,小小禮物還請收下。”


    聞人崢收下了。


    他的任何飲食都是要被手下試毒的,這次他卻沒讓手下吃。他把一盤八個糕點吃的幹幹淨淨。


    味道還不錯,聞人崢這樣想著,看向屋外消失的那行人,抬頭卻看到一道七色的彩虹。


    聞人崢眯起眼睛,心裏有預感,他們還會再見麵。


    第二次見麵很快,是在一個豔陽高照的白天。


    聞人崢處理了幾個吃裏扒外中飽私囊的管事。趁著無事,微服私訪,前去視察洛河的十幾家鋪子。剛走進一家書鋪,就聽到丫鬟壓低聲音的嘰嘰喳喳。


    “小姐,買書這種事,派人來就好了,哪裏用得著你親自來?”


    “她們選的,我不喜歡。”


    “那小姐你跟我說,你喜歡什麽樣的,下次我來幫你買。”


    那個女人沉默了半晌才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聞人崢挑起眉毛,心裏覺得有趣。她喜歡的書有什麽不能說的,沉默了這麽久,難道是一些不能說的禁書?


    聞人崢悄無聲息的走進書鋪。


    書鋪麵積很大,一排排書櫃整齊的排列擺放著,還有一處供人抄書的桌椅。


    女人站在書櫃前,拿著一本書翻看幾頁就放下,又拿起了另一本書,看了幾頁不覺得滿意,又換了一本。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換了好幾本。


    “小姐,這些你都不喜歡?”


    “不是我想要的。”


    聞人崢好奇了,她想要的是怎樣的書?


    女人低下頭,遮擋麵容的細紗隨著她的動作垂了下來。忽的,從窗外吹來一陣風,吹開了她麵前的細紗,露出了小半張臉。


    風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幾個唿吸,風消失了,細紗又落了下來,擋住了她的麵容。


    雖然隻有幾秒,聞人崢卻看清了她的臉。


    這驚鴻一瞥,令他久久不能迴神。


    等他迴過神來,那個女人已經帶著丫鬟結完賬離開了。


    聞人崢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提問書鋪老板,“你可認得剛才那個帶帷帽的女子?”


    書鋪老板搖頭,“少主,那女子我也是今天才見過,以前並沒有見她來店裏。”


    聞人崢又問,“她剛才買了什麽書?”


    書鋪老板如實說,“幾本遊記和小說。”


    聞人崢讓他把這些書找給他,他迴到自己落腳的小院,徹夜研讀,發現了這些書的共同特點。


    聞人崢眼神複雜的看著他寫下的總結。那個女人竟然喜歡這麽離譜的故事。這些故事無一不是他喜歡她,她喜歡他,他不喜歡她。錯綜複雜的關係,情情愛愛的糾葛,讓聞人崢看了直皺眉。


    用一個詞準確的形容,那就是狗血,可惜聞人崢不知道這個詞。


    而且這些書不是素的,還有活色生香的肉,更讓他臉色難看。


    書鋪還賣這種書?他的書鋪髒了!


    聞人崢把書扔了出去,隔了一會兒又撿了迴來,耐著性子看了一會兒,受不了又扔了出去。平複心情後,又拾起來接著往下看。一晚上大半個時間都在扔書撿書。


    看完全本的聞人崢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他把書鋪裏那些活色生香的書都收走了,一本不留,讓書鋪老板欲哭無淚。


    這家店裏賺錢大頭的是科考用書,第二就是這些小說,收走了鋪子還怎麽賺錢?


    聞人崢不管,還讓書鋪老板聯係了幾個寫這種書的落魄書生,讓他們每人給他寫幾篇狗血的故事,越狗血越好。故事收上來,聞人崢捏著鼻子選了幾篇他覺得那個女人會喜歡的,讓他們開始擴寫,務必寫個半本。


    在他銀子的加持下,書生們連夜加更,幾天就寫好了大半。


    聞人崢親手抄寫,每本都抄了個開頭。一切準備就緒,他開始在書鋪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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