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野這次前往的目的地,是息壩禦獸大學。


    十八城唯一一所大學。


    麵積不小,幾乎占據了整座城十分之一的土地。


    那學校大門,也是裝潢大氣。


    可校園內,卻死氣沉沉,樹上掛著白綾與白燈籠,彌漫著難以驅散的沉默。


    盡管距離進階,過去了半個月。


    可死亡的陰影,依舊如影隨形,籠罩著所有人。


    “城內邪教徒四處作亂,燒殺搶掠,學校的高材生也出動了。”


    “都是精銳,但能活著迴來的,不足十之二三。”


    後排上,陳至清透過隱私玻璃,望著沉默低頭走路的一連串的學生,也是開口解釋道。


    這番話,讓黃野默默點頭,很是敬重。


    這些學生,出生入死不為利益。


    為的隻是心中理想與萬千民眾,前仆後繼,抵抗外敵,這副場景確實令人動容。


    在他們身上,黃野想到了那為師報仇的孫凡,同樣懷著一顆赤子之心。


    未被渾濁的社會法則汙染,不向弱肉強食的超凡低頭。


    隻可惜,差距太大,所有的堅持與算計都唯有徒勞。


    黃野靠向椅背,抿著嘴,閉上眼。


    心中沒有過多的情緒。


    二者立場不同,他隻為自己和家人,沒有這麽大的抱負。


    順手的話,也會救一救朋友。


    可要是站在了對立麵,他隻會考慮自己,哪怕是麵對親朋,他也不會留手。


    他的自私不為利益,隻為活著。


    誰不想他活,那他就找對方理論,或者都別活。


    “快看,留守十八城的契約金品,來啦。”


    校園大門前,場麵更加宏大。


    不僅有達官顯貴,新聞報道,還有別城的媒體也來湊熱鬧。


    陳至清下車後,便是招唿一聲,引來眾多的閃光燈。


    黃野睜開眼,硬著頭皮,走向了滿是期待與熱烈的人群。


    這次的流程,緊密且簡短。


    唯一讓他感到慶幸的,便是大學和城主府,都同時進行獎學金等各方麵的資源下放,不用到處輾轉。


    可當采訪結束,就在他要上車時,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走上前來,神情緊張。


    “黃野,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小學老師劉嘉靚。”


    黃野見到她已然衰老但還熟悉的麵容,意外的點頭。


    “那太好了,我可以邀請你迴小學,給孩子們上一課嗎,我知道沒有預約,也很冒犯……”


    劉嘉靚緊張且快速的解釋著,想來是校方領導的要求或示意。


    黃野看著她,略微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小學時光。


    直到四年級,才一切都為之轉變。


    “好,你要上車嗎?”


    黃野昨晚就已經決定,將今天的時間空出來。


    如今才到下午,並不介意必要的應付。


    “那太感謝了。”


    “車子就不坐了,我們有車子。”


    女老師激動異常:“我在前方帶路。”


    她腳步匆匆,趕到路邊的一輛小轎車上。


    “他同意了嗎?”


    司機位,是一位中年人。


    “主任,他同意了。”


    女老師滿臉喜色,坐在了副駕。


    “這黃野,確實體貼懂事啊。”


    主任興奮之餘,也是無比感慨。


    有些人飛黃騰達後,就一副高高在上,什麽都看不起了。


    “那是,也不看是誰教出來的!”


    女老師喜悅之情毫不掩飾。


    在她模糊的印象中,小時候的黃野表麵看起來冷淡,不跟其他孩子一塊活動,但很是聽話禮貌,雖然學習成績不是頂尖的,但乖學生的人設,還是很惹好感。


    給當時上課的小學老師留下的印象,都很不錯。


    在黃野沒有展現天賦時,還有老師能想起黃野的名字。


    “這便是我們育兒小學的高材生——黃野哥哥!”


    “小朋友們,你們有什麽話,要對黃野大哥哥說的嗎?”


    “可以踴躍舉手哦!”


    返迴小學,劉嘉靚老師語氣溫柔。


    唰的一聲。


    全校的小朋友皆是熱情的舉手。


    哪怕不知道要問什麽,但同學都舉手了,那我也要舉。


    他們天真爛漫,仿佛沒有受到此次災難的影響一般。


    隻是身旁的有些小玩伴,再也不見了蹤影。


    隱約有些表達不出來的驚慌與難過。


    但在老師細心的嗬護下以及解釋下,也是逐漸的忘卻。


    “我我我!”


    “我有問題,我可以上廁所嗎!”


    “大哥哥,你幾歲啊,好帥!”


    “聽說上大學的人都很厲害,你厲害嗎!”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氣氛活潑歡快。


    所有的聲音匯聚到一起,難得的讓黃野沒有感到煩躁。


    嘴上掛著的,是和善的笑容。


    隻不過那雙淡漠的眼睛裏,卻裝著隱隱約約的恍惚。


    他對兒時的印象,早已不深,可上次窺視小學的記憶,與眼前這群孩子交相輝映,卻令他沉默怔神。


    他七八歲的年紀,也是無憂無慮,最多就是覺得其他小朋友幼稚,也不愛跟他們玩耍,隻是融入不進去,並沒任何的區別。


    可直到九歲時的小學四年級,隨著毀滅神盤的複蘇,人生的列車就徹底的脫軌了。


    救不迴,也不想救,如同旁觀者一般,平靜的望著列車奔騰向不確定的未來,雖有不安與緊迫,但至少速度很快,不受軌道約束,似乎這樣也挺好。


    “大家安靜哦。”


    “你們的熱情,黃野哥哥收到啦。”


    劉嘉靚很滿意學生們的活躍。


    目光在眾多小朋友裏搜尋,最終點了一位手舉得高高的大胖小孩:


    “這位戴著大紅花的小朋友,是想對黃野哥哥說些什麽呢?”


    女老師溫柔的遞去話筒。


    小男孩滿臉認真,奶聲奶氣:“黃野大哥哥,你好,我可以變得跟你一樣厲害嗎?”


    “我也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好威風。”


    黃野望向底下所有孩子們眼睛裏的期待。


    卻是心中一緊。


    堅定嚴肅的開口:“不可以。”


    下一秒,小朋友們怔住了神,很快響起止不住的嘩然。


    那問話的小男孩,也是恍惚呆滯。


    明亮的眼眸裏,汲滿了委屈。


    好像在責怪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一想到等會可能要老師批評,豆大的淚珠就要落下。


    其餘校領導也是麵麵相覷,臉色頗為難看。


    這番話,確實有些不留情麵了。


    而黃野的小學老師,也是瞬間慌了神。


    如果采訪環節出了意外,她可是要擔責的。


    黃野感受著氣氛的變化。


    沉默後卻是輕笑了一聲,語氣似乎也年輕了起來。


    “記住哦,不要成為黃野哥哥這樣的人。”


    “你們都很獨特,充滿希望,一定能比黃野哥哥更堅強,更善良,更勇敢。”


    “你們的未來有著無限可能,而黃野哥哥,已經要成為叔叔啦。”


    “而且也在變老,變質,變壞,我也很羨慕你們呐。”


    “我對你們沒有期望,隻希望你們不要忘記,照顧好家人,長大後,你們也會成為超凡者,記住保護好他們,別走上歧路,明白嗎。”


    底下,緊繃的氛圍,瞬間被歡聲笑語所取代。


    “明白啦!”


    這一刻,校方領導率先鼓掌,臉色滿意。


    劉嘉靚眼神激動興奮,升職加薪有望。


    在這樣偏僻的小學裏,能出黃野這樣一位金品信仰的契約師,是驕傲,是榮譽,也是金字的招牌。


    至於未來能帶來多大的聲望和影響,誰也不清楚。


    夜晚。


    黃野以疲憊困乏為由,拒絕了所有的酒席應酬。


    包括想要結識自己的富商政要。


    而是來到一棟緊靠大學的小區裏,拎包入住。


    這裏屬於中上等的住宅區,由超凡者保護,安檢嚴格,能住在這裏的,都是有著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員。


    這是大學和城主府,送給自己的私人住房,看得出很舍得下本。


    黃野靠倒在嶄新的沙發上,內心疲憊。


    思緒卻還停留在今日小學的會議上,那群孩子們稚嫩天真的臉龐上。


    他閉上眼,滿心的複雜:“要記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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