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時三年級的時候,每次去上學都很怕,因為都會遇到霸淩的人。


    學校後麵是一條長長的林間小道,足有一公裏那麽長,周圍住著零星的農戶,最可笑的是農戶院裏也是許多的洋槐樹,所以這一整片都是洋槐樹林,遮天蔽日陰氣森森的,煙霧繚繞,但是這就像恐怖的樂園,夢魘開始的地方。


    安明最怕放學了還有值日,單獨留下她一個掃地,同學們都走光了,隻有她一個人走在這陰森的道上,特別可怕。


    在陰暗的林間小道裏不會有鬼但是比有鬼更可怕的人。


    隨時突現一群毛頭小子,年齡大約在三歲五歲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就像魔鬼。


    特別中間有一對雙胞胎兄弟,吃的很胖,腦袋特別大,眼睛更大,那時安明感覺這倆兄弟就像是一對夜叉,總是拿石頭丟她,還說她是外國洋鬼子,還露出他們的小辣椒給安明看,吵著安明刺尿。


    小時候她的頭發是橘黃色的,還有點卷,因為營養不良,杏眼眼窩深陷,遠遠的看起來確實像一個混血兒,可是那個時候還沒發明沒有那麽好的名詞來形容她的外貌,他們嘴裏就會噴出,“雜種!不純!”


    所以每次看到這些突然現身毛頭小子們她都怕,更怕的是這些毛頭小子們會帶一隻狼狗,他們會讓這隻狼狗追逐捕獵她,安明隻要一看到這隻狼狗就會跑,這些毛頭小子們會讓她先跑一會,然後看距離差不多了,就放狗去追她,有好幾次那隻狗都要咬到她的腳後跟,她拚命的跑拚命的跑,這條學校的小路後來成了她的夢魘,直到某一天來了一位神仙一樣的大人,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的父母們,這樣的事情才停止。


    可是安明“雜種”的名號算落下了,真到她的頭好到五年級後慢慢變黑才消失。


    痛苦的迴憶伴隨著母愛的泛濫因為對孩子的憐惜,安明決定送孩子迴家,免於她和自己一樣的童年。


    智商不足,但是家總應該認識的,安明穿好外套,跟在孩子後麵,下到一樓,此時太陽西沉,天空中已經顯得非常灰暗。


    安明拉住陳小藝的手,“走,我們一起走吧。”


    “我媽媽從來不拉我的手,說我是小傻子。”


    安明聽到陳小藝這樣說,突然心裏好難過,小時候她好像也是這樣,媽媽從來不拉她的手,倒不是嫌棄她是傻子,而嫌棄她是女孩了,那個時候媽媽急切的想要一個兒子,以此證明她的肚子是能生出兒子的,可是生到她時還是女兒,她的老母親就非常嫌棄她,從不與她有肢體接觸。


    “孩子,媽媽愛你,隻是可能當時手髒,怕把你的手也弄髒。”


    安明胡亂的編者瞎話安慰這個傻子,陳小藝是有點傻,但是知道媽媽不是很愛她,不過接下來她說的話,就安心了許多,“我爸爸愛我,會拉我的手,怕我丟了。”


    “哈哈,你的爸爸真好。”


    安明學著她的樣子,說著話,這孩子開心的模樣會感染安明,安明也會開心,跟著一起傻嗬嗬的笑,兩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對母女。


    等待她把陳小藝叔送到家門口時,她家的燈已經亮了,灰暗中那個像她奶奶一樣的瘦小的人影站在台階上張望,似乎是在望向陳小藝,又似乎不是。


    陳小藝術的奶奶一隻眼睛看不見,一隻眼睛斜視,安明之前路上迎麵看到過,當時見麵,因為她奶奶這個樣子,安明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還是在看遠方,想對她微笑,但是又怕嚇到她。


    這些身體有殘疾的人長時間得不到別人的尊敬之後,已經慢慢習慣被人忽視的歲月,或者是從小不被當作正常來對待早就習以為常,其實被身邊的人忽視當作空氣未嚐不好,至少沒有人打攪他們安靜的內心,受到像獵犬一樣的恐嚇,她又想起來那隻鄉下兇橫的狼狗。


    假如有人特別熱情的迎上會不會顯得突兀?


    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是很冷漠的,當年她的遭遇還是被人看到,還是有人解救於她免於霸淩。


    送完陳小藝迴家後,安明去街上買了一杯奶茶,這是給女兒冰冰的,孩子考試考了雙百,安明打算給她一個獎勵,就獎勵一杯女兒最想喝的果凍奶茶。


    次日安明收到短信,是她的同事要與她換班,這樣挺好,這個周末都可以陪女兒。


    次日中午,她打算去菜場買點肉醬,把昨日未包完的餛飩皮包完,今天還吃餛飩,“媽媽,換個口味。”


    “好的,今天加點玉米。”


    到樓下的時候,她看到一個熟人—陳小藝,這孩子真是一刻在家裏也待不住。


    “大中午的,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安明下車推行到女孩旁邊低下身問她。


    “我,我想玩滑滑梯……”


    陳小藝,安明不得不再誇誇她。


    這孩子是小區這邊的原住民,單純,說白了就是有點傻,智商欠缺,但是這孩子卻心地非常純良,小小的年紀就知道照顧別人。


    自從安明帶著女兒搬到這個小區之後,一直在家裏,要麽坐輪椅,沒有小夥伴陪著玩。


    在暑期裏這孩子時常來陪伴女兒,雖然說出的話很可愛幼稚如同三歲的娃娃,但是總又是一副大姐姐非她莫屬的模樣照顧著安明雙腿不能走路的女兒。


    “媽媽這個小姐姐很可愛,說出來的話更可愛。”


    小孩子有了玩伴,腿的事情就忘記了,安明也因此變得輕鬆些。


    “大中午的,你一個人在外麵玩不安全,去找冰冰玩吧,如果不想去就先迴家。”


    接近中午的小區,寂靜無人,雖然安明今天休息,但是現在是法定工作時間,年輕人都在上班,老人和孩子在家準備午飯。


    這樣安靜的環境適合靜思發呆,絕不適合這個單純的小女孩。


    “那邊有人來了,我去找他玩。”


    這個孩子哪怕關係再熟悉,她不敢去看人家的眼睛,在眼神裏沒有交流,所以安明看到的她總是低頭說話,就像幼時的自己,更平添了對這個孩子的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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