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頭又被稱老陳頭。


    最喜歡去棋牌室搓麻將。


    他有個基友叫何大,嘴特碎。


    “老陳頭,你家謝婆婆還在醫院裏,還要去搓麻將?”


    陳老頭心想自己又不是醫生,這人就是嘴閑的慌,他去能幹嘛,還不是添亂?


    不如放鬆心情搓搓麻將,和老夥計逗逗樂嗬,老伴知道了還不用為他擔心,更何況老伴那還有兒子們操心,用不著他……


    提到謝婆婆,小兒子阿君總是忍不住的傷感。


    阿媽在廁所在門口摔倒,急診去醫院,出來後又被阿哥送進療養院,現在已經好幾年了。


    今天他要帶女朋友安明去療養院看阿媽。


    ”我阿媽犯病會打人……”


    “你阿媽會打我?我可是她未來兒媳婦,而且還是不要彩禮的那種,她還舍得打呀?”


    “她糊塗起來連我大姨媽都打…我說的是認真的,打了你也不許離開我……”阿君一著急起來就有些結巴了。


    他們是戀愛不久的小情侶,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安明摟著阿君的胳膊開玩笑的說,“不跑,你媽打我,我不躲……”


    阿君說他已經三個月沒去看望他媽了,為此內疚。


    當安明見到謝婆婆時,安明很驚訝,這未來婆婆很白,氣質很優雅,妥妥的老年美人,那老陳頭竟然一年隻來看一次。


    皮膚光潔無暇,嘴不點而紅,頭發烏黑,有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嘖嘖…這哪是已經六十幾歲的老太太的狀態,四十歲還差不多!你媽真顯年輕…”


    “阿姨…”安明恭敬的站在床邊,說實話第一次見婆婆有點緊張,手心都冒汗了。


    此時坐在床上的謝婆婆還算精神,沒有阿君說的那種犯精神病的恐怖樣子,她慈祥微笑著招唿安明靠近一些,“孩子,對不住你了,我們家很窮的……”


    安明一聽就知道這未來婆婆不怎麽會說普通話,就像剛認識時的阿君一樣,語速一快或者一緊張就容易結巴了,但是被謝婆婆開門見山的真誠感動,“阿姨,不用擔心,我家也是的…”


    這結巴也會傳染,安明因為過於緊張也開始結巴起來。


    或許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奇妙,有時候話不需要很多,緣分妙不可言,婆媳的感情也是可以有一見鍾情。


    她喜歡這個謝婆婆,她做自己的婆婆她很滿意很開心,就第一次見麵沒有紅包她也願意。


    安明來之前,阿君就告訴她,他阿媽很窮,一個人在療養院裏生活好幾年,身上沒什麽錢,紅包更是拿不出來,迴到家他來補給她。


    安明來自遙遠的北地,在北市沒有自己的房子,為了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和阿君談朋友,現在住在阿君家裏。


    除去已經分家單過的大阿哥陳浩外,就是公公陳老頭,阿君和安明,他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謝婆婆不在,會有強勢的大姨媽偶爾過來看看他們。


    大姨媽常常嘲笑陳老頭說他對老婆用情不專,“你阿爸真真的可笑,去看你阿媽,還能迷路!”


    大姨媽邊說邊哭,“我阿妹命苦找的男人隻會做飯和搓麻將!”


    可是親戚說的和安明的感受不同,她自己感覺陳老頭對她很好,真的有把她當做自家兒媳在疼。


    陳老頭會吃,也做的一手好菜,而且對她很好。


    老人家的宗旨是吃光用光身體健康,可是他知道安明喜歡吃葡萄後,每次搓完麻將迴來,都會買些,“老陳頭,又給兒媳婦買葡萄了。”


    如果輸了,手上沒錢,有時老板收攤時,他會把老板要處理便宜出售的還算新鮮的一顆顆葡萄細心的撿迴來用鹽水浸泡洗幹淨放在桌麵上等安明下班晚上迴來吃。


    “謝謝阿爸!”


    下班後到家已是晚上7點,他會把一家三口的飯菜做好。他是海邊小漁村長大,特別喜歡吃長在海裏的食物,麻將贏錢多的時候就會買東海小黃魚,還會做幹煸帶魚,各種時令海鮮,老人家有錢的時候一直都是大方的。


    “買帶魚要看魚的眼睛,小而綠的是東海帶魚,肉質細膩,口感好!”


    他喜歡在飯桌上分享他挑魚買魚做菜的多年經驗。


    “我老爸挑魚可是行家!這做的魚更沒得說,嚐一嚐味道一流!”


    阿君很開心,迴到家就有熱飯熱菜吃,笑容滿麵,家很溫暖,他知道老爸是麻將贏了老夥計啦,開心。


    “慢慢吃,還有一道醃醃篤鮮。”


    陳老頭從廚房間端出來一個藍色的大海碗。


    這是安明晚飯時間最開心的時刻,阿爸的拿手特色菜,醃篤鮮,本市大多生在海邊的人都喜歡吃。


    鹹肉,火腿,豬皮,竹筍,或者再放些鮮肉,大火煮開文火燉煮,對於又濕又冷的靠近海邊的北市,一家人圍著飯桌吃著熱騰騰地幾個小菜,最是滿足。


    這幾日天氣濕冷,老人會做暖胃的湯和可口的時令菜,安明此時作為幸福的小兒媳什麽都不用做,充分享受著他帶來的父愛,被寵愛著。


    “北市的男人都會做飯做菜,會疼老婆,不會做飯做菜的男人…”


    然後就哈哈笑了起來,笑容深達眼底。安明是從遙遠的北方來到這個經濟發達的南方一線城市,作為外地媳婦,在老人家在世的這幾年給足了她家的溫暖。


    “阿君,要學會做菜給安明吃。”


    “老爸,我會的呀!明天晚飯我來做!”阿君說話時有南方人特有的溫潤,一句話結束時喜歡拖著尾巴。


    安明當時就是被這富有父愛的溫潤嗓音吸引的。


    阿君不服氣的說:“從小就看阿爸做菜,吃著你這大廚做的菜長大,沒見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你還不相信我是師傳於你的手藝?”


    “不過,阿爸,今天的菜有點鹹了。”


    阿君無意的隨便說起。


    “年紀大了,口味變重嘍。”他微笑無奈的點頭。


    人生七十古來稀,已經接近八十高齡的陳老頭,四十多歲才生下大兒子,屬於晚婚晚育。


    年輕的時候在鄉下的山裏放羊,他的爹爹是當地小鎮識文斷字有名的先生,哪家有紅白喜事會找先生寫上一筆。


    八九十年前,家家戶戶都很窮,加上流民戰爭,七七八八的親人都在戰亂中倒下,剩下還活著帶口氣的能吃上飯不餓死,已是不易。


    陳老頭總是給兒子們說:“要感謝我們偉大的領袖!”


    深深迴憶饑餓的年代,他沒有像別的老人那樣憶苦思甜,不舍得吃,而是對小輩和自己在吃的方麵很是大方,他說小時候餓怕了。


    陳老頭說他的爹爹十幾歲時考上秀才,十裏八村都來祝賀,阿爺阿奶臉上有光,受人尊敬。但不幸遇到國內戰亂,封建王朝更替和北伐混戰,年紀尚小就出外討生活吃盡苦頭,家鄉父母沒死於戰爭卻都被活活餓死,剩下阿爹一個人孤苦伶仃。好在幼時定下一個娃娃親,此時戰亂中期,新的時代還未開啟,雖然這秀才的功名沒啥實際用處,但是識文斷字的本領在鄉裏鄉間的小鎮上可以帶著老婆混口飽飯吃。


    待成年成親後,他們連續生下的孩子都因營養不良夭折,直到戰亂接近尾聲,新黎明前的黑暗時刻,他們的老來得子有幸存活。


    那個時候活著就是為了口吃的,飯已經不叫飯,隻能算有口吃食。


    “所以我們見麵才常說,你吃了嗎?”


    他喜歡飯後聽著古老的戲曲給阿君和安明講述以前的故事。


    作為上了年紀的海邊人,他普通話不靈光,聽不懂的地方,阿君就來翻譯。


    “城裏生活艱難,我阿爹就把我送到鄉下山裏放羊,我阿媽說這樣不會餓死。”


    他拿起一杯黃酒抿了一口,是剛燒熱的紹興黃酒,用來燒酒的銅壺已經是黑色的,據說年紀比他還大。


    兒子的阿媽祖上是紹興人,連帶著他一家人都喜歡吃菜呡口老黃酒。


    老婆的娘家解放前坐著大船舉家從碼頭上了北市的岸。


    然後走街串巷在解放前的北市靠賣給死人用的金元寶,銀錠子。


    他們骨子裏勤勞致富的理念成就了嶽父家的第一桶金,在北市買房安居下來。


    雖然都是從富庶的江南坐船來到北市,但是陳老頭老家是海邊的小漁村,為了不被餓死後又被送到山裏給地主做工放羊,自己的阿爹病死後,留下作為遺腹子的妹妹,後來他被阿媽接迴身邊已長成,但是長期營養不良,瘦弱無比。被迫著成了家裏的頂梁柱,艱難的養活母親和妹妹,直到四十歲還未成親。


    一次偶然的機會,陳老頭在造船廠被廠裏的老師傅看中,那老師傅有一個女兒叫謝玲,於是陰差陽錯便結下了相差十五歲的姻緣。


    “你阿媽還好吧?”


    “還行,精神狀態比以前好多,自從住進療養院再也沒發過病。”


    “噢,她發病的時候可會砍人的。”


    “阿爸,沒那麽嚴重!”


    “她不會拿刀砍你,你們是她的寶貝兒子!”


    對於這相差十五年的婚姻,陳老頭晚年時頗有不滿。他算贅婿,謝婆婆還是少女的時候受過刺激得了一種間歇性精神病,不發病的時候一點兒也看不出來,而且小姑娘時非常漂亮養眼,讀書時學習又好,但是因為這個幾年才犯一次的疾病,不好找婆家。


    據說謝玲當時是有心儀的人,但是奈何人家家裏不願意。拖到二十五歲時才和陳老頭結婚,父母非常寶貝這個女兒,唯一要求就是女婿要住到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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