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辰時,陸續有賓客就到了,典司柳樹精滿麵紅光地穿梭於賓客間,招唿著各族貴客落座,好不忙乎,時至巳時,貴客全部到齊,互相寒暄著跟隨指引落座,相熟的飲著茶小聲談話,眾人均在等待妖王開場。


    上座首位是中天王妃鳳秣陵,這是本場身份最尊貴的仙家,但是她臉頰消瘦,衣服掛在身上空空蕩蕩,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怏怏的,沒什麽精神,隻是低眉垂眼地自顧自飲茶,神色憂愁,不像是來喝喜酒的,反倒像是被挾持來一般。


    這種五界盛事,她很少參與,今日坐在這裏,大家不約而同覺著她是來給魔族捧場的。


    坐她下首廣陵仙君等幾位仙君倒是談笑晏晏,不住地抬手與旁人打招唿,妖王大婚,來了五名仙家,仙族這次是很給麵子。


    與仙族正對著的,是魔族,不知道是不是妖王故意安排,按照習俗,仙族的座椅都要往前半步的,這次兩邊齊齊正對,這意思就讓賓客們開始各種猜測了,但考慮這次妖王迎娶的妖王妃來自魔族,妖王給魔族臉麵,讓他們座椅與仙族齊平,倒是也說得過去。


    但妖族這麽一安排,場麵還是透著尷尬,因為此刻魔尊魈夜就與鳳秣陵麵對麵坐著,他眼睛眨與不眨地看著鳳秣陵,黑紗外袍還沒脫去,金冠束發,曲腿半倚,富貴尊崇的氣質裏透出桀驁不馴,玩世不恭的一壺接著一壺往嘴裏倒酒,絲毫不在意其它桌對他的指指點點。


    魈夜身邊沒有安排座榻位置,隻有背後站著幾名尊者陪侍,陣勢與仙族一比,就弱了很多,好在今日宴席主角就是魔界右遣使,魔尊親自到場,給足了妖王麵子。


    這次婚宴,妖族還邀請了人族,本來各界對妖族與人族來往就頗有微詞,現在妖王直接把人請來了,各族反倒閉嘴不言了。


    人族到場的是人皇的妃子,新封的怡長使,長著一張和新娘子極為相似的臉,眾人瞧著那人族妃子麵生,應該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活動,但她氣定神閑,舉止優雅大氣,那周身氣魄雍容華貴,倒是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


    隨駕的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厚毯子蓋著腿,滿臉斯文,很多妖官都認識他,隻是不知道他的腿什麽時候斷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這次鬼族也來了使臣,鬼王親自到場,沒有任何隨從,獨身一人坐在人族對麵,周身鬼氣森森,雖然長著一張不錯的臉,但是另外三界沒什麽人敢向他那邊打量,甚至有些老臣連連搖頭:妖王大喜的日子,這倒黴玩意兒跑來幹啥。


    “轟”巨大的響聲從不歸山方向傳來,地麵猛烈的搖晃,賓客桌上的茶水被震得滾翻在地,灑了貴人的衣襟,王宮裏高懸的琉璃燈劇烈的晃動著,站在邊上的妖侍站立不穩東倒西歪。


    “這是...地龍翻身?”眾侍從紛紛護住自家主子,還在莫名其妙四處觀望的時候,不歸山上空的打鬥聲傳到了妖王宮,魈夜一馬當先,直接就躍上靠近著大殿的閣樓高台,廣陵仙君等人護著鳳秣陵也擠到空處往那邊張望,“那...那是什麽!”人群裏有驚唿聲,人族怡長使離花順著他們指的方向望去,瞬間麵色煞白,她抬起長袖捂住嘴,製止住唇邊的驚唿:“竟會有如此大的蛇!”腳下一軟,撐不住跌坐在地麵,重淩與黑白二蛇當初化形的時候已經震撼過她,但與這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大殿門邊的鳳秣陵清晰看見高台上的魈夜黑影劃過便消失了,見大家注意力都在不歸山那邊,她手指捏訣跟著魈夜追了過去。


    緋衣默默從圍著重淩的妖臣們中間退了出去,有個問題她想不明白,按照幻境所說,射天狼是最大殺招,她記得妖王施術的畫麵,但是怎麽自己什麽感覺都沒有,她上下摸摸自己,和魄迴歸,她的靈力現在強得能一拳打穿不歸山,即便如此,射天狼怎會一點傷害痕跡都沒留下呢,她迴頭招唿山舸,走啦,先去找魈夜。


    沒有迴應。


    人呢?剛才不是還在這裏,她四處張望,返身擠開眾人,才看見不知何時暈倒在地的山舸。


    “勞駕!勞駕!小心腳!”緋衣埋著頭一路從狂熱擁護新妖王的眾妖身邊擠進去,彎著腰拉起山舸胳膊往外拽,這人,剛才還好好的,什麽時候暈倒了。


    一隻手居然還拖不動他,緋衣胳膊推開幾人伸頭看去,山舸麵容灰黑,唇色發白,這?中毒了?緋衣不敢再耽擱,連忙將雙手穿過他胳膊底下半抱著使勁拖出來,讓他平躺在旁邊空地,這才看見,一道血跡順著人群蔓延而來,緋衣大驚,拽著他領子,將他翻轉過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赫然出現眼前,那個位置的衣服已經不見了,皮肉翻飛,淡粉色的斷骨裸露,血肉模糊一片,整個後背的衣服都染成了紅色,“這...這是什麽時候受的傷?”緋衣猛地想起那個沒落在她身上的射天狼,她驚唿:“是你!你給我擋了!”


    昏迷的山舸醒了過來,勉強睜開眼睛看著緋衣那失了血色的麵色,笑道:“女孩子,破相了就不好看了。”


    “你!”又急又氣,緋衣話說不出口眼淚已經連線掉了下來,虛弱的山舸慌忙起身想要給她擦眼淚,扯到傷處不由得一聲悶哼,又栽倒在地上。


    緋衣慌忙撲過去,將他摟在懷裏,隻是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她清楚的知道,麵前的人是山舸,不是鬆子,但是幹出來的事,明明就是鬆子才會做的。


    “小哭包,一天哭了幾場了。”山舸伸手觸到了緋衣的臉頰,他動作輕柔地給她擦眼淚,說道:“放心吧,我命硬著呢,死不了...”


    聽他這麽說,想到他現在已經是神體,緋衣慢慢放下心來,感受到山舸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那酥麻感覺又從腦後一路傳來,一陣紅暈不自覺地出現在緋衣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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