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東西是小閻羅自個兒釀的?”口氣不屑,眼裏卻悄悄閃著亮。


    雲渡道:“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新飲。”


    “現在沒有,你等有了再拿來給我一樣的。咕咕。”不管那叫啤酒的東西好不好喝,他就是要得到。


    見他如此堅持,雲渡眸色忽而一轉,道:“等棲葉公子再釀酒,幫您求兩壇來也不是不行。隻是……棲葉公子對我怎樣您應該也聽說過,且他脾氣還不好,我在他那裏沒麵子可賣的。”


    “你可以找毒娃娃幫忙嘛。咕咕。”


    “嗯……”雲渡故作憂愁,“公子和棲葉公子最要好,他出麵說話,必定手到擒來,隻是……我到時要怎麽去求他?求人辦事,總要有個表示,公子他什麽都不缺,我該拿什麽……”


    “唉,我知道了,”神色一舒,“聽您一直稱公子為毒娃娃,可是說他身上有毒?是怎樣的毒,您能治嗎?”


    畫眉翁點點頭,又搖搖頭,說公子行動遲緩,應是筋骨受製;言語平和低柔,好像多說一句話都會累著;手上皮膚蒼白,卻不是病入肺腑的白,所以看著就是中毒,但不確定能不能治。


    公子向來不近人,且他自己肯定知道自己身體情況,他的身體自始至終隻讓思歸一人看,明顯是不想第三人知曉症狀,如此情形下,誰好多話?


    雲渡這個貼身侍使也不能。


    隻她心裏一直埋著個疑問——思歸能力遠勝其父問閻羅,怎麽就治不好摯友頑疾?


    日常她給公子熬的藥,隻是較為尋常的舒心、靜息、補氣的藥而已,沒一樣是化毒的,哪怕是藥效極緩一些的。


    真是知道的越多,越感覺事情奇怪。


    竹月深中人幾乎都知道思歸是神醫穀的少當家,但無一人知他集天下醫、毒所長的近乎於神的全能聖手,雲渡不是什麽舌頭長得沒處放的人,他人不想出的名,她一點火也不會幫忙添。


    尤其是在他的同行麵前。


    還是一個敵友未辨的老頑童麵前。


    思來想去,最後畫眉翁以一套獨創的,針對中毒引起的筋骨酸痛的推拿秘術收買了雲渡,求她幫忙弄兩壇棲葉公子親手釀造的啤酒嚐嚐味兒。


    雲渡不知他怎就對華麗麗的大貔貅感興趣,不僅偷窺人家,還對人家喜好的東西思斷肝腸。


    白眉老頭好麵兒,自然不會告訴雲渡,甚至不會告訴這世間的任何人,他對小閻羅悄咪咪的“熱切”其實是心底裏追趕強者的企慕心。


    十五年前,還沒有長成畫眉翁的水咕咕研製出一款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毒藥,他驕傲不已,恨不能宣揚九州四境,讓大家都知道他的了不起。


    水咕咕能有老頑童稱號,行事做派自不是尋常人可以苟同的怪誕。


    靈活的小腦筋一轉溜,他於是拿著自詡無敵的毒藥從南國以南的南疆一路北上,沿途先散布下毒皇出山,要挑戰天下醫手的消息。


    而後他真就挨個與《諸疆雜誌》上記載的各處的醫穀、醫堂進行醫與毒的比試,借眾口風勢將他勝利的消息四處傳播,築高他毒皇的地位。


    每比勝一處,他就收獲更高一層的威望和更多一批的擁躉。


    一年過去,他的行程排到了“撚星為塵,撫朽重生”的殮星地,閻羅休問的殮星穀。


    水咕咕帶著他的一幹信徒浩浩蕩蕩堵到青邛山山腳下,對著山裏頭喘氣的喊叫,讓做主的出來與他一較高下。


    見姓問的不搭理,脾氣暴躁的他便放言威脅,說如果他殮星穀不出麵進行比試,他就放毒吹進他殮星穀,毒死裏麵的人。


    一句話沒起作用,他又說再不出來個人,他就放毒毒死青邛山所有生靈。


    鬼嚎了幾天幾夜,植被蒼鬱,山石峭峻的高崖腳緩緩啟動一道石門,裏頭不疾不徐走出個穿紫衣,項上掛著一條小金蛇的男娃仔。


    那娃娃看著約摸有十來歲,生得豔奪明霞,朗涵仙露,真真是一個神仙一樣極好看的美少年。


    看著家門外近百名氣勢洶洶的尚毒俊才,他一雙好看的桃花眸凝著淡淡寒霜,很不耐煩地歎氣:


    “你們黑社會呀,天天在別人家門前吵鬧,還讓不讓人清淨了!是哪個不要命的說要傷我青邛山花木,出來給它們磕個頭,本少主發個善,就不拔他舌頭喂狗了。”


    水咕咕一聽,覺得那美少年甚好玩,小毒嘴簡直和他的有一比,想收他做兒子。


    念頭一起,他即刻將想法告知小毒嘴,並讓小毒嘴轉告其親爹,他要以毒挑翻他閻羅休問的名聲,還要收了他兒子在身邊,服侍他終老。


    紫衣美少年卻是當眾啐口水,罵他一個咕咕叫的醜八怪真是不羞,什麽資什麽格就想當他爹,家裏頭那位他都是憋不得已才喊爹呢……


    小少年一開口,罵得他是狗血淋頭,山崩地裂,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在人前可謂丟盡了臉麵。


    水咕咕說不過他,氣唿唿地讓他把做得主的老子叫出來,他要撂翻神醫穀,賭注就是神醫穀的毒嘴小娃娃。


    少年嗤鼻,說他爹忙著數門前今日開了幾朵花,沒時間趕狗,有什麽事找他就行。


    翻來覆去被煎,氣煞水咕咕。


    順了順奓起的花胡子,他率先拿小毒嘴開刀。


    原本他與人比試是拿的狗為載器,一生氣,他便想拿那招恨的小穀主來當載毒器皿。


    當他把半大孩子喊到麵前,拿出無敵了一年的好看的,帶著縷縷香氣的毒藥對他說,你吃了這糖丸,我就不鬧你家殮星穀。


    男孩也拿出一顆白乎乎的藥丸,對他說:“你把我配製這粒休問丹吃了,再吃下你手裏的毒藥,若能中毒,本少主今日就棄了親爹,叫你作老子,若不能,有生之年都別來擾我爹清淨,還有,也不能傷害我青邛山的花花草草。”


    水咕咕哈哈笑,全然不將一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裏。


    為了能得到一個兒子,他聽了問小穀主的話,把他給的丹藥吃了,過了一個時辰,把自己的無敵毒藥再吃下。


    然而奇怪的是,當他吃下已經打敗過七八門名醫堂的毒藥後,他一點中毒的症狀也沒產生。


    不僅是一粒毒,一種毒,甚至他把身上所帶的幾十種毒都吃下了,他的身體還是健健康康的,半點毛病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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