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許卿昭迴到瑞雲軒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


    甄貴妃能想到這個法子也是不容易,她不能明著見她,所以指揮了身型與她相似的采青過來喬裝打扮,從瑞雲軒的角門出去。


    因為去尚食局的路上會路過瑞雲軒,旁人隻當采青出去給甄貴妃取吃食。


    甄貴妃與她講了許多事情,有她姐姐小時候的趣事,也有一些宮廷裏的秘聞。


    不得不說甄玉環能做到貴妃之位,除了她眉眼之處有些像徐星晚,更多的是她聰明。


    如今宮中各宮都對那個位置蠢蠢欲動,隻有甄貴妃一人怡然自得坐山觀虎鬥,怕是已經知道了下任皇帝的人選。


    而這些娘娘們,做這麽多……隻是給那個人掃除一點障礙而已。


    突然,她想起了跟甄貴妃的話語中,明昭儀的姓氏好像姓烏……


    為何隻有她隻是個昭儀卻有封號?應該不是單純的受寵吧……她來宮中許久,也能打聽到一些事情。


    她拿起書籍翻看,一方麵是靜心,一方麵是在偽裝。


    偽裝成一個人畜無害的弱女子形象。


    這樣她離開的計劃才能實現……


    她每天的日常就是起床,看書,睡覺。


    甚至連殿門都不會出,在殿裏一待就是一整天。連她身邊伺候的小丫頭都有些著急了。


    “姑娘……外頭日頭正好,要不要出去看看呀~”


    “姑娘,聽說禦花園暖池中的荷花開了,粉粉嫩嫩的極好看~”


    “禦花園聽說有綠梅盛開,好多娘娘都去看個新鮮呢~”


    “姑娘!下雪啦~這估計是今年最後一場雪啦~姑娘快出去看看~”


    終於,在小丫頭不厭其煩的唿喊之中,一個多月後的今天,許卿昭想出去看看雪。


    這雪不是年前那場如同篩糠的大雪,由於她出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有了層薄薄的銀色。


    天上還時不時飄下小小的雪花,好像是預示著冬季即將結束,又好像是獨屬於殘冬對世人的悲憫。


    伺候她的兩個小丫頭比趙盼隻大三四歲,看著雪中兩人的嬉戲打鬧,她想起了趙家的三個丫頭。


    第一次見她們三個,就像三個小乞丐一樣,小盼挎著個比小念差不多大的竹籃子拿著小鋤頭在田埂上挖野菜。


    因為村子裏田埂都是有主人家的,被驅趕了兩迴就隻能去荒地裏挖。


    她出現過幾次,帶她們去自家附近挖,後來見麵了會甜甜的喊她許叔叔。


    瘦成皮包骨的孩子,辛苦挖了一天的野菜,迴家還得被她們的親娘打罵,她那時候還不明白,自己生的孩子,為什麽會不愛。


    如今她明白了,是因為做父母的壓根就沒把孩子視作‘人’。


    後麵那個女子嫁進來,沒在叫三個丫頭出來挖野菜,她也為三個丫頭們感到高興。


    可惜隻過了半年,就傳出了陸峰要跟那個女子和離的消息。


    本以為她會迴到她的家,沒想到她領養了三個跟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孩兒。


    還靠著自己單薄的身軀將三個孩子教養的很好。


    歡喜歡喜,“春風拂麵桃花笑,心中歡喜自難藏。”


    “我要迴來了……歡歡……”


    她抬起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不過轉瞬就化開消失不見。但還是緊緊的握住了那顆曾經存在的雪花。


    當夜裏,瑞雲軒請了太醫。


    “章太醫,她怎麽樣了?”晉陽帝拿著折子,對著下麵跪著的章太醫問道。


    “迴陛下……徐姑娘……是心病……”


    “是何心病?”


    “微臣給徐姑娘診脈,發現她是情誌不暢,肝氣鬱結導致的氣滯血瘀。外加臣問過伺候的宮女,宮女說徐姑娘整天不見陽光,不哭不笑,每日吃的膳食還不如一個小兒吃的多……又加上徐姑娘吹了冷風著了風寒……雙重病症之下……徐姑娘才臥床不起……”


    晉陽帝放下折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照你所說,該怎麽治?”


    “這風寒好治……臣已經開了方子,但是心病……還需要心藥醫……”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等章太醫出去,晉陽帝的眼睛才浮現出了一絲絲心疼。


    一旁的鍾內侍明白皇帝的心思,但他不能主動說,隻能等皇帝開口問。


    “鍾雲海……你給朕說,她為何如此?”


    聽見晉陽帝的聲音,鍾內侍才走近了些躬身說道:


    “奴才一個閹人,女兒家的心事,奴才隻能猜想,陛下您就當奴才胡說八道。”


    晉陽帝擺手:“但說無妨。”


    “那奴才就說了,徐姑娘雖年幼之時養在徐府,但是奴才聽聞,徐姑娘年幼時也是個愛玩鬧的性子,後麵更是寄養在民間多年,想來是初到宮中,不大習慣……”


    “那依你所言,朕當如何?”


    鍾雲海嚇得騰的一下跪了下去:“陛下折煞奴才了,奴才隻是隨口說說,別無他意啊陛下……”


    晉陽帝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半晌才叫他起來。


    鍾雲海擦了擦頭上滲出來的冷汗……要不是徐姑娘是個好姑娘,他才不會說這些引得皇上猜忌。


    跟皇帝相伴多年,他最清楚皇帝的性子。也就是他能跟皇帝多說兩句,換了別人,這會兒已經拉出去了。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她已經在宮裏待了兩個多月,是該放她離開的時候了……”


    不知為何,殿裏的氣息有些悲傷。


    晉陽帝看著一旁點著的熏香,居然失神之間呆坐了一刻來鍾。


    他歎了口氣。


    他最終……還是算作對不起這個女兒。


    無論如何,她總歸是救了他的命。


    就算是再想將她留在宮裏彌補,但她終歸不屬於這四方天地。


    隻是不甘心……她娘如此……她亦是如此……


    “鍾雲海,擬旨。”


    “嗻。”


    三月初的這天,趙歡喜家上空卻是籠罩著一層悲傷的氣息。


    “蝶衣,怎的走的如此突然?我的農家樂還有兩個月就開業了,你留下玩兒兩天再走也不遲啊……”歡喜看著已經收拾好行囊的紫蝶衣。


    “就是啊蝶衣姨姨,小念舍不得你走,姨姨能不能不走……”說著說著,居然抓住紫蝶衣的裙角嗚嗚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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