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那天


    沈家邀請的賓客盈門,本來隻想邀請親近一些的世家兄弟,娘家連襟等出席就好。李慧玲想訂婚宴從簡辦,不日還有結婚,如果一上來就太招搖,因著沈璧寬在大院裏的身份,怕招來流言蜚語影響他的門風口碑。


    “咱們家就這一迴大喜事,你切勿從簡辦,要給人一個態度。”


    還是沈璧寬一句話解了她的愁。


    “還是你說的對。”


    她本以為兒子結婚她可以快完成她的人生大事了,反而臨近關頭心裏愈糊塗。


    “你怎麽迴事,往前他不結婚,你愁,現在你兒子要結婚,你也愁。”


    宴席上來的都是男方家的人多,沈易京怕江聘妍對這些場麵不親近,江老師腿不好過不來北京,特地邀請了柳媛和她丈夫、還有她圈子裏的三五好友。


    “要這麽多人嗎?”


    “人多不好嗎?”


    江聘妍想的是隱婚,她以為沈易京想的也是一樣的,照理她這樣的家庭配他的身份,他不更應該低調點嗎?


    “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準太太了,我才能放心,不然總怕鮮花會換盆栽。”


    沈易京優柔的打趣,江聘妍卻從中還是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相處這麽久了她也了解他一些,他越是磕磕絆絆說不出情話,對她越是真心,相反越是張口伶俐討好,越是有自己的心思。


    “祝賀你呀,妍妍。”


    柳媛在備孕,她不能喝酒,拿了杯果汁過來敬她,看到江聘妍穿著白色蕾絲綢麵長裙,站在剛和沈易京應付完後獨自的角落裏。


    “來的人太多了,你不覺得嗎?”


    “那又有什麽?他沈易京什麽身份,結個婚就算昭告天下也是應該的。”


    “我是說,連上海的一流集團公司的總裁都來了。”


    “是來了,還來了好幾個,都是家裏年輕的富二代。”


    柳媛說完,她意識到什麽,隨後一笑。


    “他是想把消息散到滬上,好讓某些舊人對你死心啊。”


    江聘妍沒有說話,她飲了一口酒。


    “別看這沈易京胸有成竹的,那時兩人一談完你就和譚則川崩了,他就把你收進囊中,還以為有多自信,心裏頭也是有點沒安全感的。”


    “我和譚則川分手,和沈易京無關。”


    江聘妍心裏很清楚:“他隻是更了解我,了解人性,知道我低不下傲氣的頭接受譚則川遲來的原諒。”


    “沒想到啊,你最終竟然還是跟沈易京結婚了。”


    柳媛認真的問:“你愛他嗎?”


    江聘妍沉默了幾秒,抬頭揚起了一絲雪花般淡薄的笑容:


    “他愛我不就夠了嗎?”


    柳媛眼裏有驚人的一悚。


    “你不愛他?對他沒有感情嗎?”


    江聘妍沒有正麵迴答,經過夏天的事情之後,她好像變了一些。


    “你愛韓野嗎?”


    柳媛有些羞碾的抿嘴:“剛開始是合適多一點,家裏安排的相親,日子過久了,感情蒸蒸日上。”


    江聘妍覺得,找尋愛的人太難了,這個問題無解。她注定要結婚的話,寧願這個人是沈易京。


    至於感情,在合適的人找一個喜歡的,也是一種愛吧?


    “不管怎麽樣,沈易京還是愛你的。”


    “因為我不夠那麽愛他,所以他會愛我。”


    這是江聘妍目前為止的認為。


    她現在已經疲於愛與不愛,已經不甚相信任何人嘴裏的甜言蜜語,無論是和她轟轟烈烈過最終離開她和孩子的譚則川,還是一心執著隻為將她拱入懷中彌補缺失的愛情體驗的沈易京。


    “小易總,你的電話。”


    “不好意思,你們先聊。”


    沈易京雖然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可總讓人覺得涼寡,微笑之下有凜然不可冒犯的氣場。


    他麵色紅潤,和賓客交談完問tikey :


    “太太呢?”


    “在後花園和柳家的千金待一起。”


    沈易京點點頭,他的笑容迴歸到零,日常照例的問:


    “她這幾天訂婚前每天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


    “你這豈不是輕易結婚了?萬一將來後悔呢。”


    “後悔?結婚隻是一張紙而已,若是將來破碎,也無非是紙裂開了。”


    反正現在她是逃脫不開沈易京的視野了。


    出門有保鏢,助理是貼身的,掌管照料她平日一應內事。


    江聘妍覺得,沈易京對她有點過於執著了,這番結婚她能看得出來他的各種以退為進和速戰速決。


    他這是有點寧為玉碎 不為瓦全的意思了。


    那她也拿出十分的誠意來配合他,和他一起看看這段婚姻的過程是否值得。


    “我不介意人生裏有離婚二字,縱然有一天離婚了,天也不會塌下,我剛好看看自己有沒有麵對的能力。”


    沈易京站在拐角處,聽著江聘妍的“離婚”二字,麵無表情的立在陽光下的牆壁旁,臉上忽明忽暗。


    她敬完酒,去試衣間換一件待會切蛋糕的衣服,經過酒店的長廊,被一道聲音叫住:


    “江小姐。”


    江聘妍迴頭,男人穿著西裝插兜倚靠在牆壁邊,文質彬彬。


    “尹相傑。”


    “你還記得我?”


    江聘妍記得他,他和譚則川一起合作過,她很吃驚他怎麽會出現在這,一見到譚則川身邊的人,她的心就不自覺的跳動。


    “你怎麽會在這?”


    “我是韓野的朋友,蹭他的光,能見到你的準先生。”


    春天時兩人見麵,她還是站在譚則川的身邊,現在身邊是另一個男人


    江聘妍有些尷尬的無所適從。


    “你怎麽樣?”


    她隻能這樣不鹹不淡的問一句,尹相傑直接過濾了她的話,迴答:


    “他很好。”


    江聘妍心驟然一跳,往事隨風飄的好快,她點點頭,心裏頭還是有點苦澀。


    “那就好。”


    “江小姐還是很關心他的。”


    尹相傑是以沈家訂婚宴的賓客的身份出現在這裏,說這句話多少有點不合適,他說完還是四處微微看了看,繼續說


    “隻可惜,世事無常,其實這也沒什麽,你不必尷尬。”


    江聘妍沒有說話,尹相傑往前走一步,才開始麵露凝重的說道:


    “感情上的事嘛,終究是意外難料,你和他都是要接受的,不必擔心他的身體和精神。”


    他說身體和精神,江聘妍就露出疑惑。


    “但是..唯有一點,我開門見山的說,希望你能和沈先生勸告一句,還是不要做事這麽狠,留一線生機。”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尹相傑無奈的笑笑:“我今年的所有投資連鎖合作都叫停了,項目進行不下去,本來想擴大的可以以後往北京也發展,隻可惜現在在上海的金融地帶都經營不下去。”


    他的合作對象是誰,很明顯。


    而他隻是一個台球室品牌連鎖公司,他的嘴裏自己的事沒關係,是借他轉個彎在說譚則川的事業受到了重創,風科在上市時也受到了波及。


    顯而易見這是沈易京伸出了手打壓。


    “我並不知道。”


    江聘妍對此並不知情,她沒有想到沈易京會這麽做,她以為自己和他好好在一起,也要結婚了,又是過去她和譚則川之間的事,沒想到他還會報複。


    “沒關係,已經發生的事不重要,能及時停止就好,我這話是站在則川的朋友的角度說,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也沒找過你,但我希望你能顧及從前你們二人之間的情誼,讓你先生高抬貴手。”


    他能想方設法來到江聘妍麵前這麽說,就說明譚則川那邊的壓力已經不小了,以他目前的能力,還很難和沈易京抗衡吧。


    聰明人之間三言兩句就能領悟,江聘妍沒有點頭也沒搖頭,直到尹相傑走了,她還是愣在原地。


    切蛋糕時,沈易京等了江聘妍很久。


    “怎麽去了這麽久?”


    “衣服弄髒了,換了一件。”


    “扔了就行,多得是。”


    他摟住她的肩膀,眼裏是愛意盎然。


    “來。”


    彩花炮一響,李向陽、喬少恭幾人都烘托氣氛的歡唿。


    沈易京握著江聘妍的手一起切六層的大蛋糕,江聘妍的臉上一直沒有笑容,隻是有些心事的呆滯,不小心滑脫了手。


    “對不起。”


    “沒事,再來一下就好了。”


    “你切吧。”


    “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江聘妍搖搖頭,沈易京沒有放過觀察她臉上的微表情,緊皺的眉頭,眼睛顫抖一下就下意識的側躲,自從換了件衣服迴來後就截然不同的神情。


    “沒事。”


    她捂著手抬頭,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尹相傑,那顆本該幸福的心更加五體投地的羞愧和不自洽。


    沈易京蹙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下就鎖定在了一片人群中的特殊,眼睛深邃的閃爍。


    …


    訂婚沒兩天,沈易京就把結婚提上日程。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李惠玲都不認識自己這個兒子了,她覺得事出蹊蹺,難道這江聘妍就這麽招他喜歡嗎?


    之前做的背調信息顯然太官方,李女士以防萬一起見,打算再秘密背調一次。這是沈家兒媳婦的身份,不能有任何的問題和錯漏,她要保證人是幹淨的。


    tikey 匯報給沈易京時,他點點頭,不動聲色的吩咐出去:


    “你再草擬一份,確認無誤後再送去老宅子,另外醫院的記錄都清除掉,她所有的航班記錄也是,收買的那幾個醫生務必保證他們把知道手術內容的嘴巴閉上。”


    “明白。”


    沈易京摘下眼鏡,他揉了揉眉心。


    “太太去選過婚紗了嗎?”


    “太太說,時間還早,下個月去選也不遲。”


    “她這兩天有什麽不對勁狀態嗎?”


    “不對勁?太太挺悠閑自得的,和平時都一樣,就是出門不大喜歡司機開車了,她想重修駕照自己開車。”


    沈易京很了解他的江聘妍,她心裏有什麽事,麵上也總能藏住,他的留心更仔細:


    “她出去多久迴來?”


    “育禾、劇組、商場…以前一般都是半天,這兩天越來越久了,早出晚歸的。”


    沈易京早上出門,會讓人熱一杯牛奶給她放在床頭喝,他出門的時候江聘妍都沒醒,迴去的時候江聘妍也已經出門過,總在他到家前就在自己的一窩天地裏待著了。


    就像設定好的生活一樣。


    沈易京的手在桌上有節奏的敲著:“今天下午的會議取消,我忙完手頭的事迴趟延莊。”


    ..


    “太太,你要用車嗎?”


    “老安,你不是負責送易京比較多嗎?今天怎麽在這裏。”


    老安:“今天易總讓老金待在公司那了。”


    “我昨天在北京的劇組戲棚落了一件外套,你能去幫我取迴來嗎?”


    “這說的是什麽難事,保證給您完成。”


    江聘妍看著司機把車開走,她到車庫去選了一輛沈易京幾乎不怎麽用的西貝爾坐上去,常年不開都蒙塵了。


    為了克服心裏的開車恐懼,她深唿吸,然後事不宜遲的趕到了西城區內大街。


    在帝王廟下,虔誠的祈福:


    “願,椿萱並茂,棠隸同馨。”


    第一個願望是給江老師的,她希望媽媽身體健康,家中親人一切順利。


    走到亭子裏,尹相傑的身影在那裏等候,看到他穿著厚厚的風衣,裏麵是高領的羊絨衣服,她就想起去年冬天開春前她給譚則川織了一條圍巾,天越來越冷了,不知道他戴了沒。


    “這個,你幫我還給他。”


    譚則川用自己的命格送給她的平安吊墜,她還迴去。


    “聘妍,我希望你能不看僧麵看佛麵,幫我們解決一下困境吧。”


    江聘妍沒有說話,沈易京是她的準丈夫,婚事在即,對於他所做的行為如果她直接開口,難保沈易京會不高興。


    “他現在怎麽樣?”


    “他從來沒有讓我找過你說這些,至於近況,你們已經分手,也就沒有相告的必要了。”


    江聘妍聽出來,對方的話語裏還是有點責怪、看不過去她的意思。


    “對了,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你記得去維新公寓,那裏有他留給你的東西。”


    ..


    江聘妍站在公寓房門口,她深深的克製自己的心。


    這曾經有過譚則川來北京陪她一起生活過的痕跡,有他們吵架時的打鬧,有溫馨的見證,她此刻麵對這些,那塵封已有段時日的寂靜終究是拿出來被撕扯一遍。


    鑰匙旋轉在把鎖裏,隨著一聲清脆的開門聲響起,江聘妍的腳跨了進去。


    房子裏烏黑一片,唯有窗簾飄動時午後的日光進來,一切都沒有變動,她的目光聚向廚房。


    突然眼圈震縮,餐桌邊坐著一個形似男人的身體,正對著自己。


    “譚則川?”


    她下意識的去問,這裏隻有他有鑰匙,不知道答案是否合適,也不願再希望對方真的出現。


    “薑薑是在叫他的名字嗎?”


    江聘妍聽到無比熟悉的聲音,她嚇得往後一碰,屋內的燈都亮了。


    “沈..”


    江聘妍屏住唿吸,她的腦子裏被電觸及而渾身刺痛的慌張了一下。


    沈易京…


    男人穿著黑色西裝坐在那裏,那雙黑的噌亮的皮鞋在椅子跟前,伸出一隻手臂放在冰涼的桌上。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沈易京看見江聘妍出現在這裏的那一刻,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晦暗,他的眼角紋路抽搐了一下。


    “你…你怎麽在這。”


    “我在家等你。”


    沈易京開口,他似乎是有意克製自己的語調,臉上還漾著梨花般的笑意。


    “薑薑呢?”


    “我..我出來有點事。”


    “薑薑不迴家,是來了這裏嗎?”


    他的嘴在笑,卻不知為何渾身都散發著冰涼的寒氣,陰沉沉的,很悶。


    江聘妍糾結了一瞬,還是不打算告訴他尹相傑找他的事,顯然容易引起誤會,她找了個理由。


    “要結婚了,我想來看看這裏有沒有沒帶走的。”


    “是嗎?那我們現在迴家吧。”


    沈易京站起來,他沒有揭穿她的謊言,一步步走到江聘妍的麵前朝她伸出手:


    “走吧。”


    江聘妍有點心虛的緊張,她點點頭,衝他溫柔的笑:


    “好。”


    兩人迴到家延莊後,沈易京帶著江聘妍一路走迴了臥室,家裏空無一人,隻有他們安靜的走路聲。


    “你..你這是要?”


    沈易京扯下領帶,又脫了外套和皮帶,他的手按下遙控板按鈕,身後的窗簾自動拉上。


    “完成那天說的訂婚任務。”


    他把她按到懷中強吻,薄薄的唇峰吸含住她的舌頭,放在滾燙的溫度中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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