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劉瑟佳發的ins裏含有兩張照片。


    一張是舊照,上麵隻有她跟顧星池兩個人,把原本照片裏的顧星安那部分給剪裁掉了。


    畫麵裏,掛著許多彩燈的聖誕樹下,寸頭發型的男孩穿著背帶褲坐著,手裏正拆著飛機模型的紙盒禮物,用不屑的眼神斜視旁邊大笑的女孩,滿是嫌棄。


    仿佛瞧不上她在旁邊大驚小怪的模樣。


    劉瑟佳則編著兩條細麻花辮,正拿著剛拆出的聖誕老人紅襪子往腦袋上套,她笑得能看見舌頭和不齊的乳牙。


    地上堆積了一些包裝好還未拆的禮物,圍繞著兩個人。


    小小的稚童和成堆的禮物山,再加上美式裝修風格,和露出一半的壁爐,能看出家境優渥,不是普通人家。


    照片的畫質感人,帶著那時候彩印照片特有的複古藍色調,真實而沒有濾鏡。


    小劉瑟佳笑得眯起眼睛,跟長大後的美女聯係起來有一定難度。


    但是小顧星池則很好辨認,他擁有漂亮的五官,像是個洋娃娃,眉眼極具特點,能長大後的每一處都一一對上。


    完全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完全沒有整容的痕跡。


    另一張則是新照,地點是在迪斯尼樂園的商店。


    落地鏡前,劉瑟佳試戴著星黛露的發箍,嘟嘴在下巴比著八字,旁邊是被她強拽過來的顧星池,頭上戴著達菲熊的發箍,墨鏡掛在領口。


    兔耳朵和熊耳朵,看起來很般配。


    仿佛不想麵對這麽幼稚的穿搭,青年閉著眼睛,不想看鏡頭。


    小時候跟長大後,兩張照片裏的人物連性格都對上了。


    開朗的依舊開朗,不耐煩的依舊沒好臉色。


    足以證明兩個人是發小。


    也能解釋為什麽視頻裏,劉瑟佳跟路人吹噓顧星池從小就擅長到處爬牆。


    因為他們從小就在一塊。


    由於劉瑟佳在大學時期跟國內一些留學的富二代有互關,所以這兩張照片發出不久,就被火眼金睛的網友給搬到了國內。


    但跟顧星安預想的差不多。


    就算事實擺在這裏,人們的解讀也會不同。


    一天後。


    顧星安已經變成了青梅竹馬裏的那個備胎,時刻當大小姐的跟班,為她鞍前馬後,拎包付錢,但人家玩得飛起,打賞主播,四處風流,失戀才會想起這個竹馬,叫來當苦力。


    這還算是好的,認定她隻是個舔狗。


    但在星火燎原超話裏,有粉絲另辟蹊徑,給自己磕的cp找到了新理由。


    她們說如果顧星池是gay的話,就能說得通了,這種男生和女生能作閨蜜,平時很玩得來,但不會產生愛情。


    反正當下時代,gay蜜這個詞也挺流行的。


    顧星安服了這些網友的腦迴路。


    但她作為當事人,不適合再對這件事作解釋,隻能假裝不知道路人的曝光。


    反正不是什麽商務上的事,頂多算是八卦。


    顧星安破天荒一個周沒更微博,就怕熱評都在問她跟劉瑟佳是什麽關係。


    一周後有青年電影節的開幕式,顧星安跟劉瑟佳作了告別,不再陪她。


    這小妮子因為被曝光瘋狂打賞男主播,打算逃到隔壁日阪躲一陣兒,說怕她訂婚對象找到國內來。


    顧星安飛迴京準備紅毯,顧不上她,隻讓她在日阪注意安全,隨時跟自己匯報。


    這次電影節,雖然《凜冬將至》還沒上映,但原創班底還是有出席名額。


    裴原野這種頂流影星本來有單獨走秀的機會,但卻選擇了跟著劇組一起。


    他願意把流量借給劇組。


    當天,候場區裏。


    裴原野不像其他男星都是標準的西裝革履,他內配一件高領白毛衣,外搭敞開懷的黑色燕尾服,多了份親和感。


    顧星安任服裝師整理自己的發型,看著雙手插兜目光垂落的裴原野,欣賞著他的側顏。


    無所謂背後有多少人,隻要裴原野站在那兒,能讓人眼自動變焦,忽略身後模糊的背景,目光隻落在他身上。


    “裴老師,gq2月下刊的雜誌你看了嗎?那張封麵效果挺好,我買了許多份。”


    顧星安沒話找話。


    她的話語一出,沉冷如雕塑的男人像是終於活過來,轉頭看向她。


    然後出聲。


    “領口沒整理好。”


    顧星安身穿著一套機車裝,上身寬鬆,袖口呈燈籠狀,下身褲腿窄,踩著同色黑中靴。


    她身高不如裴原野,所以隻能靠短款拉長身體比例,以免在他旁邊顯得太矮。


    棕色的皮質上衣,讓顧星安比會場內其他板正著裝的人活力許多,透露出一股年輕感,就像是摩托騎士剛停下車走過來。


    比起裴原野梳得成熟背頭,她燙了發,末端微翹,像是騎車時被風吹亂的模樣。


    造型師聽到他的話,連忙給顧星安整理,但似乎一直不如男人的意,他直接走了過來,上手幫忙。


    顧星安一瞬間有些不自在。


    現場這麽多的眼睛。


    但裴原野絲毫不在乎他人怎麽想,仿佛就要展現跟她關係好一樣。


    終於,斜版拉鏈拉到合適的位置,一大片三角衣領落下來,折在胸前。


    顧星安感覺他審美還不錯,這樣也挺有時尚感。


    也是,裴原野穿過的衣服裏就沒有醜的,每次似乎都搭得正合適。


    “雜誌我也買了,銷量不錯。”裴原野收迴手來,“采訪也看了。”


    顧星安終於有種自己也為他做了什麽的感覺。


    等造型師走開,隻剩下兩個人,她笑道。


    “沒白蹭你熱度吧?我可是變著花樣在誇。”


    裴原野點了點頭,但他對此事似乎並不關注,反而話題一轉。


    “我看到最近的熱搜了。”


    某個心虛的人低下頭,低聲道。


    “沒舊情複燃……”


    顧星安也沒意識到,自己上來就是解釋,生怕被誤會。


    她說完裴原野許久都沒迴話,顧星安便悄悄抬眼,頭也微微一歪。


    男人梳起的發絲,有兩小縷短簇,在額中央的美人尖處落下,被風輕輕吹起。


    就聽他道。


    “以後你做什麽事,都不必跟我解釋。”


    裴原野很平靜,就算也跟平日一樣沒什麽表情,但顧星安跟他熟悉了,能讀懂這是一種放鬆的狀態。


    不是反話。


    她點頭, 明顯不是很理解為什麽強調這話。


    “是你……不關心這件事嗎?”


    “是我覺得,你有做任何事的自由,我不是你的什麽人,你想做便做,做完也不用告訴我原因,除非你想要分享這件事。”


    裴原野抽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先走。


    “掌權者才會沉默,不安者才會解釋。”


    顧星安品味著他的話,走到前方,輪到他們入場了。


    導演正跟演員裏的幾名老戲骨交談,看到他們動身,也靠攏過來。


    一行人從入口進入會場。


    顧星安走在裴原野的肩旁,男人體貼地選擇靠近背景板的位置,讓她離另一邊的一排媒體鏡頭更近。


    之前也不是沒走過紅毯,但這是第一次跟裴原野走。


    顧星安能感受到強烈頻率的閃光燈,快門聲在這片天地連綿不絕。


    她稍微落後半個身位,把裴原野讓出來。


    但不管怎麽拍,她都跟對方在同一張畫麵裏。


    顧星安抬手跟現場記者打著招唿,配合主創團隊緩慢的行走速度,含蓄收斂地微笑。


    等走到正中央,一行人並排站開接受合照。


    有那麽一瞬間,看著閃成片的燈光,顧星安有一種巨星的感覺。


    今天她的座位在會場第二排,不再是上次的十一排。


    隻是因為興趣來演戲,本想當個演技派小透明,誰想如今一步登天,被媒體也格外關照,仿佛一下成為焦點。


    原來這就是升咖的感覺。


    顧星安沒忍住看了眼身旁的人。


    對方餘光感受到她的轉頭,也側過來望向她。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顧星安下意識眼底含上明顯的笑意,意識到後她收起看向腳下,換了下站姿,當作剛才隻是調整。


    裴原野也轉迴了頭。


    兩個人的這個對視,就這樣在哢哢的快門聲中被拍了下來。


    高清攝像頭懟臉的肩頭照裏,兩個人身後的黑幕布背景虛化模糊,隻剩下彼此對視的眼睛。


    兩個俊美的人,一仰視一低頭,眼底都像是落進了星辰,仿佛整個世界隻有彼此。


    照片一放出來,瞬間引爆星火燎原的超話,也被評為當屆青年電影節紅毯最佳照片之一。


    *


    紅毯結束後,顧星安為方便欣然同意裴原野的邀請,跟他同坐一輛車迴去。


    她一直在想男人那句話的意思。


    很有深意的一句話,感覺在哪兒聽過,被裴原野搬了過來。


    擁有權力的上位者,無所謂他人如何想,反正那些人影響不到他什麽,所以也不會去向失權者解釋自己的行為。


    裴原野讓她做掌權者,是指在兩個人的這段關係中嗎?


    顧星安不由地迴想起剛開始,那時候裴原野步步緊逼,強勢地示愛,上來就親。


    氣得她頭暈。


    迴頭又在書房梯子那兒把她鎖在兩臂之間。


    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樣,一門心思莽。


    平時跟人社交就有困難症,求個愛更是災難。


    但現在,裴原野給她的感覺完全變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他說出的話就偏理性了,隱約有一種戀愛專家的錯覺。


    這種極速的轉變,還挺讓人措手不及的。


    果然應驗了那句老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她跟裴原野過個年都隔了多少日沒見,人家麵貌煥然一新倒也正常。


    “我看通告,一周後去錄製綜藝,地點在川南。”


    裴原野突然開口,讓顧星安收迴神遊的心思。


    這次兩個人沒坐商務車,來接的是輛轎車。


    後排由寬敞的獨立兩座,變成了一整排。


    顧星安意識到自己坐著裴原野的長外套,趕緊將那片衣角拉出來,同時迴道。


    “對,川南,可能跟少數民族非遺相關。因為後期製作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電影五月初上映的話,要想讓綜藝在那期間播出,需要預留出突發狀況的時間,肯定提前很久錄。”


    顧星安以為他在擔心。


    “放心,我舅……就是早做好準備了,跟那個沈老師也已經溝通好了,他事先會把流程環節發過來,讓我們提前看著,有個心理準備,不會過於無厘頭的。”


    顧星安抹掉一滴冷汗,差點嘴瓢說露餡,幸好腦袋轉得快,隨機應變改口。


    裴原野點了點頭。


    他沒再說話,仿佛一聽到這個情敵,就沒了交談的興質。


    車窗外夜色暗下來,高速行駛下,隻有飛速劃過的路燈帶來一些微弱的亮度。


    這些光照在裴原野側臉上,特別像是歌曲mv裏的畫麵。


    高領毛衣的男人此刻也在看向窗外,路邊的樹影因為過快的速度,全部變為殘影,看不清晰。


    顧星安看著這個畫麵,看得有些入迷。


    她想,可能這個封閉空間太小了,又跟前排分割開,變得十分私密。


    所以她被裴原野散發的荷爾蒙影響了,這種化學分泌的東西,人抗衡不了很正常。


    不過,顧星安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理智的,至少她記得自己是男性,現在不能跟對方過多親密。


    對,她做得已經不錯了,要是換劉瑟佳來,估計兩眼放光,抱著勢必把這個大帥比拿下的念頭,直接撲上去了。


    就是男人半垂落的眼簾,讓他看起來有一些憂鬱。


    讓人心都不由地軟了,不忍心再騙他什麽。


    真奇怪,明明是高嶺之花,所有人都遙不可及的頂流影帝。


    她竟然覺得他有點可憐,需要安慰。


    顧星安為了抵抗對方渾身散發的魅力,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


    挪動的腳,忽然踢到了一個東西。


    被她一碰,這東西竟然咕嚕嚕地滾了起來。


    顧星安低下頭,看著那個白色圓圓的東西。


    像是……藥瓶?


    她彎腰將這個藥瓶撿了起來,嚐試在微弱的燈下去看上麵的字樣。


    等看清時,顧星安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認得這個藥,這是——


    再抬頭時,男人對她伸出了手掌。


    “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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