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薑小果在商務車上啃菠蘿包,嘴邊還沾著麵包渣。


    她過年期間胖了十斤,臉蛋嘟嘟的,比之前圓了一圈。


    察覺到嘴角的渣,她用手指胡亂擦掉。


    “你在劇組感覺怎麽樣?”


    顧星安問眼前貪吃的胖丫頭。


    她總覺得那個男二號奇奇怪怪。


    因為喜歡她的電影,所以想要結交一下,這個說法雖然合理,但在娛樂圈總感覺沒那麽純粹。


    不過對方那走神恍惚的情態,卻不似作假,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不然不會引發那番感慨。


    是否真的要做朋友,還得相處後再做決定。


    薑小果抬頭,說話前先看了下前麵的司機。


    然後又看向車窗外。


    “到拍攝場地了。”


    這次拍攝時間短,再加上不是自己的主演,顧星安並沒有讓公司開房車過來。


    知道薑小果介意司機在,顧星安等車停下,彎腰將定完妝的頭飾先伸出車外,走下來。


    身後小助理攥著菠蘿包跟上,壓低聲音。


    這才迴答她剛才的問題。


    “這個劇組我看都不是善茬,他們的助理跟我一起聊天,總想從我嘴裏挖點東西,問東問西的,可煩了。”


    她說著一頓。


    “也有不屑於做這種事的,但是人家也不理咱,直接一個冷漠狀態,好像自己服務主演就高人一等,跟劇組提什麽要求都是必須滿足,態度可堅決了。”


    薑小果有些感慨。


    “這在之前劇組可沒有,您之前拍下雨天的戲也是自己上的,那麽冷的天……”


    顧星安打斷她沒什麽重點的話。


    “你知道吳子越嗎?”


    “那個演大師兄的?”薑小果迴憶了一下,“劇組場務說他是老實人,脾氣比較好,他助理也很低調,從來不提什麽要求,但跟我聊天時也愛問,說你家藝人怎麽演著電影來演電視劇,我直接白了他一眼,冷笑了幾聲。你說,咱演什麽關他什麽事!”


    薑小果冷哼一聲。


    “我看著都還不如裴原野呢,顧老師你上次受傷,那家夥起碼把你背到了房車上,演戲上也從不搞特殊。他助理也和善,不該問的不問,上次還幫我搬東西來著。”


    顧星安沒忍住,嘴角翹了一下。


    瞧這模樣,裴原野在自己助理心底的地位略有提升。


    “再堅持幾日,馬上戲份就殺青了。”


    她安慰完助理,去更換戲服,準備今日的拍攝。


    整一天吳子越沒再過來跟她搭訕,這讓顧星安心底略微一鬆。


    他倒是挺知進退。


    劇組人多眼雜,有什麽交往可以放在背後。


    直到今天的戲結束,吳子越才趕過來跟她說了聲。


    “我一會兒跟團隊的人去凱德mall,有人過生日,迴去可能晚一些。”


    凱德是附近唯一的大型商超。


    顧星安點了下頭:“沒事,書單我正好也要找一下。”


    兩個人約好九點鍾,顧星安才坐上商務車迴去卸頭飾。


    薑小果湊到車窗上,眯著眼睛在已經暗下來的天色中看向吳子越的身影。


    “顧老師,那個老實人來找你了啊?”


    她過來得晚一步,隻遠遠看見兩個人交談過,但不知道聊了什麽。


    顧星安聽到她這個稱唿想笑,不過拍戲累了一天十分疲憊,隻懶懶地後仰靠在椅背上,自然自語。


    “其實在劇組備點鹿茸也挺好。”


    “啊?”薑小果腦袋沒轉過來,“是上次收到的那種嗎?”


    “對啊,可以作為答謝的禮物,隨手就送了,能一下還掉人情。”


    不然還沒等還上,對方又突然提要求,自己欠著人情不好糊弄,隻得認真一些迴複。


    薑小果點了點頭。


    “顧老師說的很有道理,那以後每次進組我都帶一些。”


    顧星安抬手拍了下她的後腦勺。


    “肯定我來買。”


    能讓明星看在眼裏的,起碼品質要高,價格可能會很貴。


    就比如說之前裴原野送的。


    這一想,又想起那個男人來。


    顧星安掏出手機看了眼,空蕩蕩的還是沒有信息提示。


    她打開跟裴原野的對話框,發現上麵依舊是自己上次的承諾,說知道何時入組會告訴他。


    對方現在還在等著她的消息嗎?


    薑小果探過頭來,鬼鬼祟祟。


    “顧老師,坐車不要玩手機,對眼睛不好,而且光線這麽暗,要好好愛護自己哦。”


    顧星安收起手機。


    “不要理公司那些規定。”


    “不行,這是宇哥囑咐我的,他過年給我在微信上發了個大紅包,讓我新的一年繼續好好照顧你!”


    “是嗎,他倒是會做人,你現在是不是他的小眼線了?”


    “沒有沒有。”


    胖丫頭嘴上說著沒有,眼睛卻躲躲閃閃。


    顧星安不知道宇哥讓她盯著自己些什麽,但他們都是身邊人,她倒也不在意。


    眼下更要緊的事,吊威亞吊得腰酸背疼。


    這種戲份集中在幾天拍攝的方式,確實也很緊促,讓人幾乎分不出神想別的。


    好在她的戲份基本一次就過,不會拖延時間。


    顧星安在顛簸的車上睡了一會兒。


    她迴化妝間拆掉頭飾,因為疲憊不想去自助餐廳,薑小果便將餐打好,帶迴房間,兩個人一起吃。


    顧星安簡單吃過一些,感覺沒有什麽胃口,讓薑小果收拾飯盒垃圾離開,自己開始寫書單,並整理表演公開課的資料,撰寫好一封郵件。


    早知道就跟吳子越說殺青後再給他,不至於下戲迴來還要搗鼓這個。


    不過,人情能早還就別拖。


    顧星安整理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去卸妝洗澡。


    一會兒還要溫故明天戲份的台詞,有些招式口訣很拗口,不能錯一個字。


    顧星安擦著發絲出來時,就聽到有敲門聲。


    知道有人會來,她已經穿好衣服,所以直截了當地走過去開了門。


    吳子越拎起手裏的包裝搖了搖。


    “從凱德mall捎了兩杯熱巧克力。”


    顧星安閃身讓他進來,看向牆上的表,九點十分,比預計得要晚一些。


    “敲了多久?”


    “我第一次敲沒人,就迴房間卸了個妝,也沒有多久,我猜到你可能在洗澡。”


    吳子越將紙杯從有保溫層的袋中取出來,放在茶幾上。


    一模一樣的兩杯,還封著口,是瑞星家的。


    顧星安將寫好的書單遞給他,繼續擦著自己的頭發,從裏麵隨意選了一杯。


    她取了離吳子越近的。


    凱德mall距離這裏有八九公裏,劇組酒店四周沒有這些咖啡店,讓去的人捎迴來也很常見。


    不過她也沒囑咐,吳子越的行為,很像是主動的討好。


    她慢條斯理地拆開吸管插進去,往身後沙發一靠,拿過旁邊的平板電腦。


    “你說一下郵箱,資料我發給你。”


    “要不我自己輸?”


    顧星安點頭將平板遞給他,起身將浴巾掛起來。


    她穿著一條白色t恤,灰色燈籠運動長褲,洗完澡的發絲雖然不再滴水,還有些濕淋淋的。


    迴來時,吳子越已經輸好將平板遞還她,對方隻乖乖輸入了自己的地址,並沒有動其他操作。


    “直接發送就好。”顧星安接過來,點擊確定,看著郵件發送成功,隨手將平板一丟。


    吳子越已經將吸管插進自己那杯,喝了兩口,仍舊看著桌上她寫的那張紙。


    他指著其中一本。


    “這個我已經看過,原來是進階版才能讀的,怪不得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顧星安端起紙杯,喝了一口濃熱的巧克力,手指點過去,挨個解釋。


    “基礎的兩本一定要反複看,紮實後才可以看下麵的,不然就像你說的,朦朦朧朧。”


    “為什麽這裏寫著導演用的書,它可以幫助你理解導演講戲,看完你就明白,為什麽他會那樣要求,他想要一個什麽畫麵。”


    “都說演員要有鏡頭感,這個感覺到底是什麽東西,看這本《分鏡入門》就明白了。你表演的時候要知道鏡頭在何方,你的人物動作在什麽位置,畢竟表演是立體的,但畫麵永遠是二維的,如何呈現效果,就是演員需要懂的鏡頭語言。”


    顧星安順著書單講著,又想到了裴原野。


    上次拍戲時,無論她跟他說什麽,他都懂。


    專業和非專業,從劇組到演員,樣樣都差得巨大。


    cici宇讓她不要在意這種劇的評分,隻是為了體驗不同的角色,刷個帥氣的臉。


    但顧星安卻忽然感覺,她想要拍好的作品。


    哪怕需要她真的在寒冷的天裏淋雨。


    “想到什麽了?”吳子越喊她。


    顧星安迴過神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放空,像是疲憊後的空白。


    連平時的麵無表情都算不上,因為即便那樣也需要力氣維持。


    她純粹是,什麽表情都做不出來。


    “突然想到了別的書。”顧星安解釋道,“我也在看鏡頭語言的書,不過比這本更複雜。”


    還是她從裴原野那兒借的,因為過於晦澀沒看完。


    “哦?那我能看一下嗎?”


    “我拿給你。”顧星安站起身來。


    下一秒她撐住沙發背,感覺頭有些疼,伴隨著一種眩暈,像是體位性低血壓。


    坐久或者蹲久,一下站起來可能會這樣。


    果然,她搖了搖頭,停了幾秒鍾,症狀便沒有了。


    “怎麽了?”


    吳子越跟著站起來。


    顧星安抬手表示自己沒事。


    “拍了一天戲太累了。”


    她走到床頭,拿過枕邊的書,上麵還夾著她的書簽。


    “這本,不過你可能讀不懂。”


    她走到床尾,將書交給吳子越。


    對方在她剛才有些不適時就起身跟過來,眼下站在原地翻看了幾頁。


    然後做了個很突然的舉動。


    他看了下書底的章。


    “原來也是裴老師的書,我看過微博,也看過你直播的錄屏,知道你有跟他借書。”他把書還給顧星安,略有些羨慕道。


    “我確實看不懂,感覺你們是我觸及不到的存在,要不你們都是影帝呢。”


    說著自嘲地笑了下,笑容看起來有些落寞。


    顧星安將書放迴床頭。


    她有些奇怪。


    人會因為想要交朋友,就研究對方微博,乃至於把直播都找出來看嗎?


    她慢悠悠道。


    “我有不懂的也會請教裴老師,不懂就要多問,不然就永遠不懂了,沒什麽可羞恥的,你隻需要跟自己比就足夠了……”


    彎腰放書那一下,她又眩暈了。


    隻不過轉瞬就又恢複了清明。


    這種東西好像是一陣一陣的。


    “你們感情很好嗎?”吳子越打探道。


    顧星安忽然懂了薑小果的感受,真讓人煩躁啊。


    問問問,跟他有什麽關係嗎?


    “我們是好兄弟。”


    “真羨慕啊,這樣就可以隨時請教了,如果可以,我們也能做這種兄弟嗎?”


    顧星安離開床頭往外走,她有點疲於應付這個人。


    她跟裴原野那是長久相處得來的感情,吳子越這個剛認識兩天的人扯這個,就有點不懂事了。


    俗稱沒眼力勁兒,明知道別人會拒絕,會不喜歡,還非要問。


    就像是,不知道說什麽,自找話說。


    嗯?


    顧星安意識到什麽。


    這個人在白天沒找她,她一直覺得他知道分寸,現在又變了副模樣。


    一直在東扯西聊,是為了什麽呢?


    走到吳子越身邊時,他還站在床尾。


    “你臉色不是很好,沒事吧?”


    他拽住顧星安的手腕,用上力道。


    從來都不主動出手的顧星安,就這樣被他拽倒在床上。


    臉撲在棉被上的人,緩緩撐起身體,後仰躺著,換用手肘支撐,可愛地歪著頭,不解地看向吳子越,眼神很單純。


    “你是……這個目的……嗎?”


    沒有什麽生氣或者恐慌,隻是這樣看著對方,甚至還夾雜了一點失望。


    吳子越剛才拽人時一隻膝蓋已經跪在床[沿上。


    他話語輕柔。


    “很難受吧,我幫你好嗎?”


    說著俯身,手也撐在顧星安身旁。


    顧星安抬手抵在他匈[口,歎了一聲。


    “那些東西,我花了很久整理,我真挺希望,你是個真想學習表演的人,起碼沒有讓我的時間和精力白費。”


    吳子越眼中閃過什麽。


    他有些艱難地躲開看過來的視線,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


    “我不想傷害你,你會l舒l服的。”說著他添了下l滣丨角,“我技術很好,而且,我也想跟你做這種事。”


    *


    薑小果站在酒店樓下,對著手心唿著熱氣。


    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時,她歪頭打量。


    等那個高個兒男人到她麵前,還下拉口罩展示自己麵容時,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呃,呃,是你啊。”


    尷尬後,薑小果找迴點鎮定:“你助理說讓我下樓,我還尋思有什麽事呢,裴老師您怎麽來了呢?”


    裴原野將一袋零食交給她。


    “這是他給你捎的,讓我來時帶給你,顧星池房間號是多少?”


    本來接過零食有些開心的薑小果,聽到後麵接的問題立馬收起笑臉,有些嚴陣以待。


    “您……沒跟我們顧老師約嗎?這種事您問她就知道了吧?”


    裴原野拎了下另一隻手裏的東西。


    “給他個驚喜,帶了些吃的。”


    薑小果一時間有些糾結,但對方人已經來了,很顯然她阻止不了這場見麵。


    就算她不說,裴原野也可能去找前台詢問,到時候鬧得更大。


    她知道這個男人非常執拗,有時候顧星池都拿他沒辦法。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得跟我家顧老師通個信兒,這樣可以嗎?直接瞞著她告訴別人關於她的信息,這樣不好的。”


    裴原野點頭,似乎很理解她的行為。


    “你是對的,沒關係,你通知過也算驚喜。”


    薑小果帶著他往裏麵走,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她有點著急。


    這麽晚的時間,她顧老師別再睡覺了,得趕緊收拾準備一下,不然可能會暴露。


    不想,電話一接通,是氣丨傳籲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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