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吃了藥的裴原野情緒已經穩定。


    除夕夜,他迴主宅吃過年夜飯,提前迴到樓上自己房間,隻亮著一盞台燈進行預約上的心理諮詢。


    清冷的房間裏,男人戴著防藍光的眼鏡,眼神聚焦在屏幕上一個點,神情冷漠。


    他壘築的防禦外殼太厚,外人很難透過微表情得到更多信息。


    但麵對麵的視頻聊天,還是更方便秦邁克觀察患者當前的狀態。


    除去麵部接受燈光照射,裴原野四周都是黑暗一片,很好地昭示了他當前的心理,淒涼、荒寂。


    秦邁克耐心聽完他對這段時間的全部敘述。


    他十指>交叉,拇指指腹相對。


    “所以你對這個結果是怎樣處理的?把所有關於戀愛的書都丟掉,拋開心底雜念,隻想靜一靜?還是直接放棄?或者其他措施?”


    裴原野沉默,過了會兒道。


    “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穩定情緒後就跟家裏人相聚,暫時沒思考這些,今天是這邊特殊的節日。”


    秦邁克點頭。


    其實患者不一定是沒思考,隻是有些無助,麵對這件事隻剩下被動,不想主動去處理,有點拖延的意思。


    這倒是更像個普通人了。


    秦邁克笑著迴複:“我了解的,春節嘛,畢竟我是混血,長輩也是華人,我想從另外一個角度分析這件事,你要聽一下嗎?”


    他問得客氣又委婉,采取的請求態度。


    裴原野沒有拒絕,表情依舊冷淡。


    “願聞其詳。”


    “我記得你上一部戲結束後就會馬上開始看下一部戲的劇本,從中挑選,敲定導演,為這個角色籌備,比如學習技能、實地體驗、代入角色,整個過程對自己非常苛刻,這樣能幫助你忘卻掉現實的一些煩惱。”


    裴原野點了下頭,沒打斷秦邁克的話。


    “但是你這部戲結束了多久?除去忙碌一些演藝事業外的工作,比如出席活動,有投入下一部影片嗎?”


    裴原野倒沒忽略事業到這地步。


    “初篩過劇本,最終還沒定下來,稿件在讓編劇修改中。”


    秦邁克語氣溫和。


    “你看,比起之前,你已經不著急迴到影視世界了,不管你是看戀愛方麵的電影、書籍,還是真正實踐,你更多精力用在了現實中,這是個好事情。”


    “哪怕是你被欺騙,但你迴憶一下,你過去跟對方相處的時候,有什麽排斥的感覺嗎?你一定是喜歡的。你說跟他一起做早餐,這個現實場景你難道不是享受的嗎?”


    “你作的筆記、用的心思、製定的攻略計劃,包括你被欺騙後的情緒,都在讓你整個人更鮮活,你開始探究人跟人的關係了,而不是隻跟電影互動。”


    裴原野終於迴話了。


    “所以?”


    他在主動征求意見,比剛才的狀態好很多。


    秦邁克繼續講了下去。


    “所以你不要覺得這是件壞事,被騙隻代表他有想要隱瞞的事情,但不代表與你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也不代表你的追求會失敗,你享受過程就好了。”


    裴原野拋出個問題。


    “單方麵的暗戀和追求,真的能獲得快樂?哪怕是最終仍然失敗?”


    “啊,這要看你是注重過程還是結果了,不過就算是為了自己的病情這種功利目的,這種追求也可以繼續下去吧?”


    說話間,裴原野電腦邊的手機響起了消息的鈴聲。


    男人拿起一看,是來自顧星池的消息。


    ‘春節佳節到來了,除夕夜我在這兒祝您在新的一年裏,生活天天燦爛,事業步步高升,家庭幸福滿滿,日子紅紅火火,笑口常開,好運連連,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發現被騙後的糟糕心情,被這條信息衝淡了。


    這一看就是群發的,不知道複製了誰的,主打一個應付和客套。


    像極了青年的性格,顧星池怎麽看也不像是會認真編輯消息的人。


    裴原野表情溫柔了一瞬。


    時間正指00:00,哪怕顧星池是群發,哪怕這條信息不是對方自己寫的,但起碼青年記得他——


    在這個跨年相交的時間。


    一瞬間心就柔軟了下來。


    唉,他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對喜歡的人,原來是這樣沒準則,哪怕隻是一條群發消息,都會愉悅。


    下一秒,又一條消息發過來。


    ‘原野兄,過年好啊,新一年祝你賺大錢哈!雖然你已經很有錢了,但多多益善嘛,兄弟我也能跟著吃香喝辣![禮花][禮花][禮花]’


    這才是青年自己編輯的。


    像是群發完那些後,馬上就發給了他,畢竟現在依舊是零點零分。


    隻是不知道早編輯好了,還是現編的,以顧星池性格,現編倒也快。


    賀詞挺庸俗,裴原野也沒指望青年能寫出多沒有文采的東西。


    真的一點沒繼承外公的藝術家氣質。


    永遠莽撞,永遠年輕,永遠昂揚。


    裴原野感覺,分別幾天,他有些想他了。


    想這個騙了他的小騙子。


    他放下手機,臉上重新恢複之前的麵無表情,又恢複到了無悲無喜的模樣。


    但剛才那短暫的反應,瞞不過專業人士秦邁克的眼睛。


    亞麻灰發色的男人端起水杯,用喝水掩飾想笑的嘴角。


    看起來患者已經自己調整好了呢,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從科學角度來說,多巴胺和荷爾蒙等化學物質確實能讓人感覺到快樂。


    裴原野這邊窗外響起了連串而激烈的鞭炮聲。


    “新年快樂。”秦邁克放下水杯。


    “新年快樂。”


    裴原野說完,忽然想起什麽,突然道。


    “能問一下,你跟顧星池存在情感上的關係嗎?當然如果你覺得涉及到隱私,也可以像上次一樣拒絕迴答。”


    男人的本意也隻是想觀察對方的反應。


    假如顧星池是偽裝的花花腸子,那他跟秦邁克應該也是很正經的網友,隻是上次那個互動有些讓人不解。


    但令他驚訝的事發生了。


    秦邁克這名專業醫生忽然失去自控,目光略有些呆滯,不太敢相信他吐出的名字。


    裴原野沒琢磨出這是什麽意思,追問。


    “顧星池,上次我們見麵時你遇到的網友。”


    馬上,對方就從剛才的失態中緩了過來。


    他保持著微笑。


    “沒有,我與她確切來說,沒有什麽關係,但真細致追究,可能有但也絕非是情感。上次是我太熱情了,但你知道,我這個人出生成長在國外,本來性格就奔放,特別是碰上認識的人,如果上次我跟你說什麽喜歡他,隻是不想被繼續追問開的玩笑。”


    他好像有些急切。


    “沒什麽問題我這邊就先下線了。”


    像是怕暴露什麽。


    裴原野沒阻止,對方確實解答了他一些疑惑,也給了建議。


    掛斷電話,他迴想剛才秦邁克的話。


    他們認識倒是說得通,畢竟顧星池也在國外長大,而且上次在酒店餐廳,青年本人的反應也抗拒。


    大概那真的隻是秦邁克的熱情。


    所以,自己喜歡的人,其實是個外表裝風流、內裏很單純的新手嗎?


    裴原野眉峰一挑,感覺以後可以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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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星安:你、你不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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