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顧星安坐在搖晃的車裏。


    這是一輛全副武裝的押送車,全車都是鋼板,隻有一個小窗戶,鐵絲網把外麵的天空分割成一塊塊菱形。


    少年兇手被判了死刑,正在被押運送去執行監獄,等時間一到就行刑。


    顧星安端坐著,背對著這輛車的前排車廂,雙眼目視前方,坦然麵對即將到來的命運。


    她雙手雙腳都上了鐵枷鎖,那是比手銬更能束縛人的犯人用具。


    裴原野正開著車,副駕駛上坐著一個人。


    車行駛在荒野,抬頭能看到遠處粉紅色的天幕。


    “袁哥,我下去撒個尿。”副駕駛上跟著一起押送的警員,忽然尿急。


    裴原野點了點頭,但是待人下去後,他踩了一腳油門,連未關的車門都沒管,一路駛向遠處。


    顧星安沒有反應,仿佛外界如何都與自己無關。


    “哢!”


    導演在遠處喊。


    “好,換個場景,咱們現在拍把人放走。”


    劇本裏,袁騰華聽聞兇手供出的那些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若不是他執意追兇,少年也許不會被叛死刑,還能帶著耳朵殘疾的妹妹,繼續生活下去。


    按照少年的計劃,複完仇就會離開這片土地,去開始新的生活。


    現在自己把他的未來剝奪了。


    所以袁騰華在押送陳準去監獄的途中,找個機會想把人放了。


    “action!”


    電影開拍。


    裴原野將車停下,解開安全帶,來到後車廂打開上鎖的全實鐵門,麵向顧星安。


    黑暗的車廂裏,眼前的缺口通往自由。


    顧星安眼神聚焦在他身上,順從地挪動跳下了車,然後站定看向遠處的天空,仿佛在欣賞景色。


    裴原野在找鑰匙打開她手上的枷鎖。


    但是太激動的原因,第一次找錯了,沒有打開。


    裴原野繼續嚐試,同時說道。


    “你走吧,從這邊一路往東可以跨過邊境,別留在國內。”


    “怎麽會想到放了我?”


    顧星安繼續看著天空,仿佛這是最後一次見這樣的美景。


    “你不是,最想捉到我,袁警官。”


    她問道。


    “還是你在可憐我?”


    裴原野的動作停了一下,但他沒說什麽,繼續嚐試手上的鑰匙,一串裏,第三把都沒有對。


    “你看,老天爺都不讓你犯錯誤啊。”


    顧星安低下頭看著他往枷鎖裏捅鑰匙,繼續一個人自言自語。


    “你有正當受人尊敬的職業,有光明大好的前途,有等你迴家的母親。”


    “其實之前在旅館你去接熱水,我替你接了電話,聽見了,你母親以為我是你的朋友。”


    裴原野還是默不出聲。


    顧星安繼續道。


    “你母親是個好人,當年從鐵路軌道上撿了你,這樣的好人,不該難過,所以你不能做讓她失望蒙羞的事。”


    說完顧星安轉身,走向敞開的後車廂,拒絕了對方換鑰匙的嚐試。


    “別讓你母親擔心你了,你是她的驕傲。”


    顧星安努力往上爬。


    “若是當年我也被你母親這樣的好人撿到,是不是,能成為跟你一樣頂天立地的人?”


    一直想要逃跑的犯人,現在笨拙地自己走向死亡,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兩個人,都是孤兒。


    一個被送去了黑暗的福利院,一個因為被善良的人撿到,從此人生就截然不同。


    這個社會施加給他們的,讓他們變成了完全不同的人。


    何其諷刺。


    若是少年沒有感受到惡,是不是也會成長為陽光正直的人,而不是心理扭曲的變態殺手。


    可惜沒有如果。


    在顧星安又一次因為枷鎖爬車失敗後,身後男人橫抱起了她,把她送上了車廂。


    顧星安扶著半蹲固定身體,迴過頭看向車下的人。


    車廂邊緣變成了分割線,一個人在裏麵,一個人在外麵,他們相互看著彼此。


    顧星安忽然道。


    “我給阿柔做完了耳朵輪廓手術,助聽器也買好了,這種私人物品應該不會跟著贓款一起被沒收,你幫襯這點。”


    她一頓。


    “她很懂事,不會成為累贅,若你還對我有一絲愧意,請跟你母親收養她,她跟著你們一定比跟著我幸福。”


    雖然仍舊沒有什麽表情,但淚水從她雙眸中流出,在傍晚暗淡的天色下,仿佛也被映成了粉紅。


    “拜托了,袁警官。”


    顧星安說完最後的話,直直地看著裴原野。


    車下的男人沒有用聲音迴複,而是上前一步,大手扶住顧星安的後頸,將他壓向自己,自己也仰起頭。


    他閉上眼睛側了下鼻梁,給了顧星安一個吻。


    輕輕的,不帶任何穀欠念。


    然後緩慢地鬆開。


    顧星安掀了下嘴角,滿意地轉過了頭,弓著腰往漆黑的車廂裏挪過去。


    裴原野也轉身掩上了雙開合的車廂門。


    車廂裏,少年兇手坐直身體,轉頭隔著菱形的鐵絲網,用濕意滂沱的眼睛留戀地看向天空帷幕,輕聲喃喃。


    “下輩子,不當人了,真苦。”


    與此同一刻,車廂外麵,裴原野背對著廂門,無聲地拗哭,他眼睛緊閉,張大嘴巴,一手撐住車廂門,一手捂住胸口,傾身像痛到了極點。


    絢爛天空和遠處的群山下,他們成為畫麵很小的一塊。


    ……


    終於拍完了。


    顧星安身體蜷成一團,等著道具師幫自己打開枷鎖。


    導演還站在車廂外麵跟裴原野聊天。


    “真的是絕了,你們兩個人的狀態,都特別貼切人物!特別是小顧,那個神情真像臨死前的人……”


    顧星安挪到車廂口,心底暗罵。


    她都快疼暈了,估計滿臉都慘白,當然貼合角色半死不活的樣兒。


    車比較高,她往下伸腿,一下還沒夠到地。


    裴原野本來插著褲兜在旁邊站著,見此上前體貼地將她抱住,放下來。


    顧星安看了他一眼。


    按理說拍完戲了,照男人這幾日躲著她走的模樣,應該離她很遠。


    這個舉動就很奇怪,明明她自己也能跳下來。


    可剛在地上站定,一股鑽心的疼襲來,顧星安直接腳一軟,就往地上倒去。


    好在裴原野還沒完全鬆手,立馬把人撈了起來,打橫抱起。


    遠處薑小果拿著保溫杯趕到眼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家藝人最近節食,可能沒吃飯低血糖了。”


    她的說辭避免人往腹痛的方向想。


    “顧老師,你喝點奶茶補充一下。”薑小果擰開保溫杯。


    但裴原野卻抱著顧星安直接走。


    “我先將人送去車上。”


    薑小果一路跟著裴原野小跑。


    導演也哎喲一下。


    “拍著拍著都錯過晚飯的點了,行,你們趕緊迴去,今天這場戲收工!大家趕緊準備迴去吃飯了!我讓他們酒店餐廳重新做了餐……”


    顧星安疼得已經接近暈厥,被放在房車床上時,都睜不開眼睛,隻能虛弱地靠著。


    薑小果將保溫杯擰開,送上來喂她喝熱水。


    就聽一旁男人道。


    “該吃飯還是得吃。”


    顧星安喝了些熱水緩和一點,無力地眼神掃向他。


    男人臉上還帶著哭過的痕跡,眼睛水潤微紅,這可是裴原野罕見的一幕。


    讓他整個人比平時端坐如來的形象生動了不少。


    “我再送你些補品。”


    男人說完像是發現什麽,上前托起顧星安的手腕。


    白皮膚上顯出一圈被戴過的枷鎖硌出的紅印子,他用拇指抹過也沒消。


    裴原野批評道。


    “道具組該做些保護,在裏麵加層軟皮子。”


    顧星安將手抽迴來,虛弱道。。


    “拍好了就行,別影響效果,我可是要拿這部影片跟你比的。”


    最開始一直要求比試、張口就是為了表演效果的男人,被她這樣一說,一時不知如何迴應。


    現在好像自己成了不注重拍攝的人。


    薑小果已經收迴喝空的保溫杯,她多看了裴原野幾眼,去前車廂找開水壺。


    小小的房車裏,杵在這裏的大男人有些突兀。


    忽然,顧星安忽然坐正了一些,問道。


    “還沒問,你為什麽加上了個吻?劇本上沒寫啊。”


    雖然導演沒異議,但她卻感覺莫名其妙的。


    莫非是因為人物感情因素?她想聽裴原野分析一下。


    按理說,兩個人之間沒有愛情。


    卻見裴原野忽然轉身。


    “你專心休息,等明日有精神頭了再聊拍攝的事。”


    說著直接下了車。


    留顧星安在床上茫然。


    這家夥不是最敬業的?無論演到多晚,都能就一個細節跟導演討論起來。


    怎麽現在跟他一聊影片,開始跑了啊?


    顧星安搖了搖頭,閉上眼睛。


    男人的心,大海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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