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賈府大廳內,眾人齊聚。


    賈母居中而坐,笑嗬嗬地與眾人閑話家常。


    王熙鳳則在一旁殷勤地奉茶倒水,時不時插科打諢,引得眾人一陣歡笑。


    賈環安靜地坐在角落裏,手裏捧著一杯茶,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將廳內眾人的神情舉止盡收眼底。


    賈寶玉正與幾位姐妹談論詩詞歌賦,偶然瞥見賈環,想起昨日的疑惑,便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


    “環三弟,”他低聲問道,“你昨日說的賬冊,可是看明白了?”


    賈環微微一笑,“略有所得。”


    賈寶玉還想再問,卻被王熙鳳尖銳的聲音打斷。


    “寶玉,你跟環兒說什麽悄悄話呢?”她扭著水蛇腰走到兩人麵前,眼神在賈環身上一掃,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的笑意。


    “環兒啊,你如今也該學著些少爺的派頭了。整日裏悶聲不響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個小廝呢。”


    廳內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投向賈環。


    有人掩嘴偷笑,有人麵露不屑,也有人像李紈一樣,隻是靜靜地看著,不發一言。


    賈環心中冷笑,這王熙鳳果然如書中所描述的那樣,尖酸刻薄,慣會拿捏人。


    他麵上卻不動聲色,緩緩起身,朝著王熙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鳳嫂嫂教訓的是,環兒愚鈍,平日裏疏於學習,自然比不上各位兄長姐姐。往後還請嫂嫂多多指教,環兒定當虛心學習,不負嫂嫂的教誨。”


    這番話說的謙卑恭順,滴水不漏,讓王熙鳳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她本想借此機會奚落賈環一番,卻沒想到他如此沉得住氣,心中不禁有些惱火。


    賈母見狀,開口打圓場道:“鳳丫頭,環兒還小,慢慢學就是了。你呀,也別太苛刻了。”


    王熙鳳連忙賠笑道:“老太太教訓的是,媳婦也是為了環兒好,想讓他早些懂事。”


    她說著,又轉向賈環,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環兒,你既然想學,就得多跟寶玉學學。你看寶玉,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待人接物也落落大方,這才是一個少爺該有的樣子。”


    賈環再次行禮:“環兒明白,定當向寶二哥及姐姐們學習。”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與王熙鳳對視,眼中沒有絲毫的畏懼或退縮。


    王熙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中那股惱火越燒越旺,搞不懂這廝為何變得如此大膽了。


    她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麽,卻聽賈母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眾人紛紛起身告退。


    賈環也隨著人流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卻聽到王熙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環兒,你等等,我還有話問你。”


    賈環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看著王熙鳳一步步向他走來。


    王熙鳳走到賈環麵前,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語氣卻帶著一絲尖刻:“環兒,你方才說要向寶玉和姐姐們學習,這話我聽著倒是新鮮。寶玉是銜玉而生的貴公子,你呢?你和你那姨娘一樣……”


    她故意頓了頓,眼角餘光掃過賈環,觀察著他的反應:“整日裏隻想著些旁門左道,如何能比得上寶玉的半分才情?”


    賈環心中一凜,他知道王熙鳳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提及趙姨娘,無疑是在戳他的痛處。


    他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寒光。


    他明白,此刻越是動怒,就越是落入了王熙鳳的圈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麵色平靜地看著王熙鳳。


    李紈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賈環身上,似乎在觀察他將如何應對。


    賈環知道,李紈雖看似溫和,實則心思縝密,洞察力極強。


    他不能在李紈麵前露出絲毫的怯懦或軟弱。


    “鳳嫂嫂教訓的是,”賈環語氣平靜,不卑不亢,“環兒的確不如寶二哥天資聰穎,但環兒也並非一無是處。”


    他目光直視王熙鳳:“姨娘的所作所為,環兒不敢苟同。環兒也明白,出身並不能決定一切。環兒雖出身卑微,但也有一顆上進之心。環兒定會努力學習,不辜負老太太和老爺的期望。”


    王熙鳳冷笑一聲:“好一個上進之心!我倒要看看,你能學出個什麽名堂來。”


    她上下打量著賈環,眼中滿是不屑:“你和你那姨娘一樣,都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也罷,今日我就教你一個乖,免得你日後出去丟了賈府的臉麵。”


    她湊近賈環,壓低聲音說道:“你以為你那點小聰明能瞞得過誰?你以為你躲在老太太身後,就能安然無恙了?我告訴你,這賈府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若是識相,就乖乖地夾著尾巴做人,別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賈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


    他知道,王熙鳳這是在故意試探他,想要看他是否真的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麽沉穩。


    他微微一笑,語氣依舊平靜:“鳳嫂嫂言重了。環兒從未想過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環兒隻想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不給賈府添麻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的丫鬟仆人,見他們都豎起耳朵聽著,便故意提高了聲音:“鳳嫂嫂管家有方,是賈府的頂梁柱,環兒對嫂嫂的敬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王熙鳳聽著這突如其來的誇讚,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


    她本以為賈環會反駁或者辯解,卻沒想到他會突然轉變態度,反而誇讚起自己來。


    這讓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賈環葫蘆裏裝的什麽藥。


    賈環看著王熙鳳的表情變化,嘴角微微上揚。


    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引起了王熙鳳的興趣,知道她心裏已經有些亂了。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想當初,榮國府的秦可卿喪禮,那可是何等的排場!若非鳳嫂嫂料理得當,如何能辦得如此妥帖?那可是連皇上都稱讚的盛事啊!”


    賈環說得眉飛色舞,仿佛親眼見過一般。


    他巧妙地借用了紅樓夢中的情節,將王熙鳳誇讚了一番,既給了她麵子,又不動聲色地化解了自身的尷尬。


    王熙鳳聽著賈環的誇讚,臉上得意之色更濃,她是真沒想到賈環竟然會這樣讚賞她。


    她雖然知道賈環是在奉承自己,但心裏還是十分受用,有一種飛上雲端飄然欲仙的感覺。


    但她卻沒失了理智,睨了賈環一眼,語氣緩和了些許:“你倒是會說話。不過,光會說話有什麽用?這賈府可不是靠一張嘴就能立足的。”


    她眼珠一轉,心生一計,決定再試探賈環一番。


    她故作沉吟片刻,說道:“環兒,你既然說要上進,那我就考考你。如今府裏的綢緞生意有些虧損,你可有什麽好主意?”


    李紈在一旁聽著,心中暗暗點頭。


    王熙鳳這個問題問得十分巧妙,既考驗了賈環對賈府事務的了解,又試探了他的能力。


    她知道賈環平日裏隻顧著讀書,對這些庶務並不關心。


    若是他答不上來,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敲打他一番。


    賈環心中一凜,他知道王熙鳳這是在故意刁難自己。


    他雖然熟知紅樓夢的劇情,但卻對賈府的生意並不了解。


    他沉思片刻,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他想起了紅樓夢中關於賈府經濟衰敗的一些描寫,以及一些商業運作的片段。


    他抬起頭,不慌不忙地說道:“鳳嫂嫂,環兒認為,如今綢緞生意虧損,主要是因為成本過高,而銷售渠道又不夠暢通。”


    “我們可以嚐試降低成本,比如尋找更廉價的原材料,或者改進生產工藝。”


    “同時,我們還可以拓展銷售渠道,比如與其他商家合作,或者開設更多的店鋪。”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此外,我們還可以根據市場需求,調整產品的種類和款式。”


    “比如,現在市麵上流行輕薄透氣的綢緞,我們可以增加這類產品的生產,以滿足顧客的需求。”


    王熙鳳聽著賈環的迴答,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她沒想到賈環竟然能說出這些道理,雖然有些淺顯,但也算是有幾分見地。


    她原本以為賈環會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對答如流。


    “你說的這些,倒也有幾分道理。”王熙鳳語氣中帶著一絲讚賞,但她仍不甘心就此放過賈環。


    “不過,這些都隻是紙上談兵。你有沒有具體的方案?比如,如何降低成本?如何拓展銷售渠道?如何調整產品種類和款式?”


    賈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鳳嫂嫂,環兒心中已有初步的構想,隻是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完善。不如這樣,明日環兒將具體的方案寫下來,呈給嫂嫂過目,如何?”


    王熙鳳看著賈環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更加疑惑。她不明白,賈環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精明能幹,難道是突然開竅了嗎?


    或者,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一心想要上進,最近用功讀書了的緣故?


    還是說,他以前是故意藏拙了?或者他隱藏著什麽秘密?


    她沉吟片刻,說道:“也好。明日我就等著你的方案。”


    她目光銳利地盯著賈環,一字一頓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賈環迎著她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環兒定當竭盡所能。”


    他微微一頓,補充道,“隻是……”


    賈環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王熙鳳眉毛一挑:“隻是什麽?有什麽話就直說。”


    賈環略帶遲疑地說道:“隻是環兒對府中綢緞生意了解尚淺,若要製定具體的方案,恐怕需要查閱一些賬冊和資料。不知鳳嫂嫂可否方便……”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王熙鳳的神色,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知道王熙鳳掌管著榮國府的財政大權,如果能夠接觸到賬冊和資料,就能更深入地了解賈府的經濟狀況,為他以後的計劃打下基礎。


    而且,他昨日已經打著她的幌子去了一趟庫房,現在他要坐實那就是王熙鳳安排的差事。


    王熙鳳眯起眼睛,審視著賈環。


    這小子,倒是越來越精明了。


    她心中暗想,嘴上卻說道:“賬冊和資料乃是府中機密,豈能隨意翻閱?不過,你既然有心為府裏出力,我也不會阻攔。這樣吧,明日你到賬房去找林之孝,他會協助你的。”


    林之孝是榮國府的管家,為人忠厚老實,是王熙鳳的心腹之一。


    讓賈環去找林之孝,既能滿足賈環的要求,又能讓林之孝監視賈環,防止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多謝鳳嫂嫂!”賈環連忙道謝,心中暗喜。


    他知道林之孝為人古板,隻要自己小心謹慎,就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李紈在一旁看著,心中對賈環的印象也略微改觀了一些。


    她原本以為賈環隻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幾分頭腦。


    看來,他並非一無是處。


    王熙鳳揮了揮手,示意賈環可以離開了:“行了,你下去吧。明日我等著你的方案。”


    賈環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大廳。


    他走後,王熙鳳和李紈又聊了一會兒家常,然後各自散去。


    王熙鳳迴到自己的房間,心中還在琢磨著賈環的事情。


    她總覺得賈環今天的表現有些反常,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隱隱感覺到,賈環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


    而賈環此時正走在迴自己院子的路上,他表麵上平靜如水,內心卻波濤洶湧。


    他知道,今天隻是暫時躲過了一劫,王熙鳳不會就此罷休。


    她一定會繼續試探自己,尋找自己的破綻。


    他必須更加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才能在賈府這個複雜的大家族中生存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加快了腳步。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將會更加充滿挑戰。


    剛踏進院門,就聽到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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