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司沐顏冷笑一聲,“誰家十三歲了,還在家裏待著?人家十歲上的孩子,都出去做活了!”


    這倒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像是上山撿柴這種輕省的活兒,三四歲的孩子就能幹了,到了十歲,就要幫著幹更重一些活兒。


    小弟之所以還繼續撿拾柴火,是家裏柴火花用太多,雖然如今多半都是問那些孩子們買,但瑾姨總是心疼,才讓小弟也去的。


    宋大壯都十三歲了,還不幹正經事,整天帶著小孩子們瞎胡鬧的,村裏除了村頭十七歲的傻子,那是再也沒有了。


    其實大家都這麽想,還有人勸過大壯爹,說他該給孩子尋個好一點的活計,不然就讓大壯下田種地,不然成了個懶漢,將來媳婦都娶不上。


    可大壯爹管不了大壯的事情呀。


    大壯奶奶立刻捂著胸口嚎哭起來:“哎呀可憐的大壯啊,小小年紀死了娘,爹不疼後娘不愛的,也就是我這個年老的阿奶心疼你,將你拉撥大,沒想到現在,竟叫個外人欺負了去。”


    道德綁架?


    司沐顏冷笑一聲,卻也不理她,隻大聲對小弟說:“小弟,咱們來了宋集村也有八年了。這八年來,都是大姐不好,總想著一個村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你受了委屈。可是憑什麽受委屈,受欺負的是你?小弟現在你好好說說,這些年到底是誰欺負你的?”


    小弟心中詫異,他知道大姐信任他,相信了這次的事情,沒想到對於以前那些事,大姐也相信。


    迎上大姐鼓勵的目光,小弟毫不猶豫,將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一五一十說出來。


    “上次是張二虎罵我有爹生沒娘教,我氣不過才動手的,他根本沒受傷。”


    “上上個月是宋大壯,我都不跟他們玩,他帶著他們幾個朝我吐唾沫,說我是罪人,應該被抓到牢裏去。”


    “七月上是……”


    小弟說了一大串,本來大壯奶奶還在哭,聽小弟這麽說,不哭了,衝著小弟就開罵,還想要打人。


    然而大壯奶奶一過來,瑾姨就迎上去,與她對著罵。


    別看瑾姨平日好說話,但好歹在鄉下地兒住了八年,罵人的話早就學了個十成十,現下罵起來一點也不虛。


    畢竟司家遭難的時候,小少爺隻有三歲,當時夫人的精神頭就不大好,小安基本上是她一手給帶大的,那真是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呀。


    以前就算了,畢竟她也以為是小少爺太頑皮。


    今天才知道,原來小少爺才是受欺負的那個。


    瑾姨哪裏能忍?擼了袖子跟大壯奶奶你來我往的罵。而且她年輕的時候跟著夫人識字念書,也肚裏也有一點墨水,罵起人來都不重樣的。


    將大壯奶奶罵得七竅生煙,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司沐顏則示意小弟不用管其他人,依舊在說這些年的委屈,將那些紛爭全都說出來。


    村裏人聽得那是麵紅耳赤,其實自家孩子跟司家小安吵架,他們總下意識覺得是小安不聽話,自家孩子那麽乖巧。


    就是偶有自家孩子把小安打傷了情況,他們也不在意,覺得小安是自找的。


    現在聽小安這麽說,又見自家孩子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小安說的是實話,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家孩子故意找茬,合起夥來欺負小安啊。


    便有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主動上前對小弟說道:“小安……之前是我不好,不該跟他們一起欺負你……”


    也有其他的孩子怯生生的過來:“小安哥……我……我也對不起……”


    越來越多的孩子出來,還有那些不敢出來的,被自家大人拎過來,逼著道歉的。


    司沐顏看著這些孩子,又看看小安:“小安,其實最對不起你的是大姐,以前大姐總是不信任你,你與別人起了紛爭,我就以為是你給家裏惹事。現在才知道,原來這些年,大姐讓你受了這麽多的委屈。”


    “大姐……”小弟抿著唇,搖搖頭說,“不是大姐的錯,我不怪大姐。”


    “那麽,小安要不要原諒他們,這些傷害你,但又向你道歉的孩子。”司沐顏問,“若是原諒,你點點頭,從前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若是不肯原諒,大姐會一件一件追究到底!”


    小弟很是愕然,他以為大姐會勸他大度容忍,畢竟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早就解決了。


    沒想到大姐竟然說,若他不原諒,便會追究到底。


    其實這些年,因為他“闖禍”,家裏給各家賠了不少的銀錢。


    但是村裏人也不是都如張婆娘這般不講理,大部分人還是實誠的,拿點看大夫的錢,接受司家送過來的一點雞蛋果子等,卻也不會獅子大開口。


    小弟想了想,才搖頭說:“大姐,他們好些人一直欺負我,還帶頭欺負我,我不想原諒。但我也不想追究。”


    好與不好都沒什麽,他不愛與村裏這些小朋友玩耍。


    曾經是羨慕那些成群結隊的朋友的,後來發現,大部分的人隻會跟著強勢的孩子,用大哥的話說就是趨炎附勢。


    他不願意做趨炎附勢的人,又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不來往最好。


    從前不來往,以後也不想來往。


    司沐顏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大姐就不追究。原不原諒是你的事情,若你覺得他們可以做朋友,來往也不是不行,若是不喜歡,不要來往就好了。”


    這話,卻叫周圍的人嘖嘖稱奇。


    大家心中的想法是一樣的,孩子嘛,友人什麽的哪裏那麽要緊?大人與哪家交好,他們就與哪家的孩子來往就行了。


    頭一次聽說,友人之間的來往,竟要孩子自己做主的。


    不過,小弟還是對其中幾個孩子釋放出友好的笑。司沐顏心中清楚,那幾個孩子估計沒怎麽真正欺負小弟,應該是盡量保持中立的態度。


    但是這一幕,卻刺痛了宋大壯。


    他才是孩子王,現在這些毛孩子什麽意思啊?竟然敢倒戈向著司家那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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