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沐顏認真的問:“如果你是蔣家人,不想要那個剛出生的孩子活下來,你會隨意將它扔在上山的人都能看見的地方嗎?”


    “……”小弟覺得自己才不會那麽狠心,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要,“不會,若我那麽殘忍,肯定是將它扔到深山裏去。”


    司沐顏點點頭:“不錯,他們要盡可能的將孩子扔到最遠最難被發現的地方,若是白日,他們有可能會繞過柵欄把孩子丟到深山裏。但既然是夜晚上山,為了保證安全,丟棄孩子的地方,不會超過柵欄,我們先沿著柵欄尋找。”


    瑾姨走到司沐顏前麵,拿著棍子開路:“大小姐,你身體虛走後麵,我來開路。”


    司沐顏也不逞強,認真看著柵欄兩邊,盡可能的不錯過任何地方。


    而小弟一邊尋找,一邊若有所思。聽到二姐發生事情的時候,他有些愣怔,也願意上來找孩子,但他覺得明山這麽大,光是靠近鳳凰縣的北麵,整整一日都尋不完,何況他們隻有一個時辰。


    所以能不能找到那孩子,全憑運氣。


    但現在他發現,原來大姐會想這麽多,直接將可能性縮小了,如此他們至少有時間,將這部分地方尋完。


    與司沐顏相比,那邊的司行知與小妹兩個則要困難許多,小妹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找孩子的,而司行知沒什麽想法,基本上就是每個地方都要檢查一番。


    小妹不高興的說:“爹,你不要往林子裏鑽啊,衣裳都劃破了。”


    “蔣家將孩子丟了,肯定不會丟在路上,一定是丟在隱秘之處,必須往林子裏去。”


    小妹嘟囔著:“其實,若沒有那孩子,二姐會更好一些吧。”


    司行知一愣,直起身子迴頭看著女兒,目光沉了沉說道:“小妹兒,那是活生生的性命。”


    小妹撇撇嘴不做聲。


    司行知依舊拄著棍子到處搜尋,一邊說:“你們是三胞胎,出生的時候除了大姐兒身體好些,二姐兒和你都幾乎沒了氣。你們二叔便說,能不能活都是命,讓我們不要折騰了。但是……小妹兒,你們都已經來到了這個世上,我都聽到你們的哭聲了,又怎會放棄呢?”


    小妹一震,其實這些話,她之前聽奶娘說過,說是三胞胎在母體之中,吸收到的營養都很少。大姐個子大一點還好,二姐和她太弱小了,還好後來都活了下來。


    那時候她想的是,還好她們生在侯府世家,若是普通農家,定然活不成了。


    但現在聽爹講述當年的細節,她還是有些震撼的。


    司行知繼續說:“二姐兒精心調養,倒是養活了。但你最瘦小,跟個小貓兒一樣,我原本抱都不敢抱。可看著奶娘她們都是一副你活不成的樣子,又著實不忍心,那三日我都不敢合眼。你沒辦法吃奶,就讓奶娘將奶擠出來,筷子點一點,一滴一滴的滴到你的嘴巴裏……”


    “我……是這樣才活的嗎?”


    司行知笑起來:“你是我的女兒,我不讓你死,你當然死不了。”


    小妹的眼圈紅了,她從不知道,原來剛出生時竟是那般光景。


    “所以你娘最疼你,說你娘胎裏你的營養都被兩個姐姐搶走了,便要格外偏疼你一些。”說起往事,司行知也不自覺帶了些笑意,“小妹兒,隻要是生命,就不該被放棄,不論兒子還是女兒,那是我們司家的親骨肉。”


    小妹沉了沉,點點頭說:“爹,我們不要在這裏尋了,山林上麵不是有柵欄嗎?我們往那兒去……”


    ……


    一路上,司沐顏偶爾會看到一點繈褓布料等,但稍稍分辨就能知道,那些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絕非是昨夜丟棄的。


    她心中沉沉,如何不知是什麽情況呢?


    這些被丟棄的嬰孩,全都是女兒。因為這時候的人都認為,兒子才是傳後人,女兒都是賠錢貨。


    而且還有各種奇怪的說法,比如若是生了三個女兒,後麵就不會生兒子了,所以前麵兩個是女兒若留下,第三個女兒就得要丟棄,再比如說是喂奶的時候不容易有孕,若吃奶的娃是女娃就沒必要,趕緊丟棄方便生下一胎……


    如此陋習,讓被拋棄的嬰孩越來越多。


    司沐顏管不了別人家的,自家的孩子總是要尋迴來的。


    就在這時候,小弟拉了拉司沐顏的衣擺:“姐,你看那邊,是不是有個孩子?”


    前麵的瑾姨伸出手擋在二人麵前,聲音都在發顫:“大小姐,小少爺,你們快跑……我……我擋住……”


    司沐顏這才看到,柵欄的那邊,竟然躺著兩隻狼。雖是白日,但因深山裏的密林遮日,略有些昏暗,狼的眼睛在這樣的昏暗裏發出綠光,叫人心中發怵。


    而兩隻狼中間,確確實實有個破爛的繈褓!繈褓太過單薄而且太破了,還能看到裏頭光溜溜的嬰孩。


    那是孩子,也一定是這兩日被拋棄的孩子。


    司沐顏的唿吸有些急促,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二妹的女兒。但是這兒怎麽會有狼,而且還是兩隻,狼應該在深山裏才對,柵欄處還是山林的淺層,一般情況下,狼都不會過來的。


    而且看樣子這兩隻狼,分明是早就在這兒了,怎麽他們並沒有要吃那個孩子呢?


    木製的柵欄不高,兩隻狼想要過來非常容易,它們豎起耳朵與尾巴,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仿佛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將三人撕咬幹淨。


    小弟的腿在打顫,聲音帶了哭腔:“大姐,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盡人事聽天命,上天要他們死在這裏,他們也沒有辦法。


    司沐顏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瑾姨的手,從她手中接過棍子:“以我們的力氣,根本打不過狼,這木棍舉起來,還容易激怒它們。”


    說罷,她將木棍遠遠的丟開了,又慢慢解開自己身上的外衣,搭在肩膀上,攤著手小心翼翼翻過木製的柵欄。


    小弟著急:“大姐,你做什麽!”


    “我去接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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