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漢子也說:“對啊,你們見過世麵呢!”


    司行知收迴自己的思緒,趕緊說:“從前我也是這般想著,覺得自己住在京都,什麽東西沒有見過?就是落魄至此,也自視甚高,以為自己見多識廣。可實際上我見過的也就是城裏那點事情,而農田四季換新裳,景色不同各有千秋,城裏人哪裏能見到?這樣的世麵,卻是我不曾見過的。”


    幾個漢子都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把從前的侯爺都比下去了。但也有人心中暗想著,這侯爺隻是沒落了,而且因為犯人的身份,這輩子無法翻身,但他這樣的談吐,也不是他們這些莊戶人家能比的。


    若是自家的小子能跟著學幾個字,迴頭去縣城鋪子裏做個夥計,那也比他們在田地裏靠天吃飯要強。


    ……


    小妹也是一早就出了門,與昨日故意收拾得那麽柔美不同,她今日並沒有刻意打扮過。隻不過她本就生得好看,即便不打扮,也是格外出挑。


    但經過昨日大姐對王母說的那番話,讓小妹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從前問那些男人借錢,都是靠著故作姿態,惹人生憐才得到的。那些男人都年紀輕沒有經事,才會很容易被她打動,想要娶她為妻。


    以前大姐知道這事,隻會暴怒不已,與村婦一樣罵她不檢點,勾引男人,還逼著她把錢還迴去,還曾說過,要她在那些人中選一個嫁過去。


    她原是侯府嫡女,被太後娘娘看重過,怎可能看得上這窮鄉僻壤裏的男人。


    隻有天之驕子才能配得上她,而她會用盡一切方法往上爬!


    大姐不懂她的誌向,但昨日的大姐,似乎懂得了,所以才會替她解決了王母。


    也讓她明白,女兒家的名聲要緊,她絕不能為了蠅頭小利讓人占了便宜去。


    所以今天,她昂首挺胸,尋到昨日借錢的男人,一個一個將借條遞送過去。


    “婉兒妹妹這是做什麽?這麽點錢何至於如此?我也沒打算問你要啊。”


    小妹搖搖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不能厚顏無恥這麽接受你的好意,這些錢我會盡快還清。”


    到了王家,她直接過去敲門,出來開門的正是王母,見著她就怒目而視。


    “不要臉的東西,你竟然還敢跑到我家裏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呸,還真以為自個兒是什麽千金小姐嗎?我兒將來是要高中,要娶正經人家的姑娘!”


    小妹也不惱,看到從裏麵倉皇跑出來的王明,她並不多看,隻對王母說。


    “嬸子,雖然昨日你上我家去侮辱誹謗我在先,但我仔細想過,畢竟我的確問王哥借了錢,所以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王母氣得不行:“你說什麽?你還想對我做什麽不成,我哪一句話說錯了嗎?你這個小賤蹄子不要臉,騙我兒的錢,你……”


    “娘!”王明大喝一聲,上前來擋在小妹麵前,“娘,你在說什麽啊?我與你說了,那錢是我心甘情願給婉兒妹妹的!你竟然跑到人家家裏去鬧,你竟然對婉兒妹妹口出惡言?”


    王母罵道:“老娘供你吃供你喝,還供你讀書認字,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說你要買筆墨紙硯,我立刻拿了一兩銀子給你,轉頭就被這賤人給騙了去,你現在還護著她?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王明不滿:“娘,我說了是我主動給她的,你若再如此辱罵她,我定然不會原諒你!”


    “你不原諒我?你還想翻了天不成?”王母捂著胸口,“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啊!”


    小妹見她被氣得狠了,眼底閃過一絲快意。


    但她並不願意多糾纏,隻將手中的借條遞過去:“王哥快別說了,莫要惹嬸子生氣。這件事情原本就是我不好,不該私底下問你借錢。迴去之後我姐姐也罵過我了,讓我好生登門道歉,先將借條補上,年前一定將錢還給你。”


    知道錢能迴來,王母心下稍安,雖說還是看不慣這個私家女,但到底也沒那麽生氣了。


    她粗魯地將借條搶過來:“你說好的,年前還錢不許賴賬!”


    “我絕不賴賬。”


    王明著急了:“婉兒妹妹,你在說什麽啊?你家中那麽個情況,還哪裏有錢啊!難道賭場的錢,你不用還了嗎?”


    王母照著王明的背打了幾巴掌:“人家的家事,用得著你操心?你給我閉嘴,閉嘴!”


    她又看向小妹:“還有,往後你不許再來找我兒子,還錢你直接還給我便是,不要再與他見麵。”


    小妹看了眼王明:“好。”


    王明卻像是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我不,娘,你還要無理取鬧嗎?婉兒妹妹已經夠難了,你怎麽能這麽對她?而且,我對婉兒妹妹是真心的。娘,我要娶婉兒妹妹為妻!”


    “你說什麽?你敢!你將來就算娶不到大戶人家的千金,也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我絕不允許一個犯人之女,嫁到我們家裏來!”


    小妹心中不耐煩,一口一個犯人之女,犯事的又不是她爹,他們司家也是倒黴受了牽連而已。


    還大戶人家的千金?就這小小的王家也敢肖想的嗎?還真以為她兒子認識兩個字,就高貴一些嗎?


    就王明的學識,連她都不如,再學幾年看能不能中個秀才,再高就不可能的。


    王明拚命搖頭:“不,除了婉兒妹妹,我誰都不要。”


    我謝謝你啊!


    小妹麵上卻隻是說:“王哥,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了,但我們絕無可能。”


    王明隻當她被自己的母親罵得心灰意冷,連忙過來表述自己的真心:“婉兒妹妹,我對你的心那是日月可鑒,此生此世我非你不娶。”


    別別別,你非我不娶?我可不想嫁給你,我又不是我那個戀愛腦的二姐,以為愛情大過天,有情飲水飽。


    小妹搖搖頭,麵容無比堅決:“王哥,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嫁給你的。我二哥上山打獵被野豬襲擊喪了命,我是他一手帶大的,如父親一般。所以,這一年我會替他守孝,絕不想男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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