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才到喉嚨,爸爸就拈了一箸菜,使得楚少穎的話和口氣一起被咽了下去。楚少穎隻得等到爸爸把飯吃完再說,好不容易等到晚飯結束,在爸爸之前吃完飯的媽媽說了句“先吃完的不管,後吃完的撿碗”,爸爸隻得收拾了碗筷,去了廚房裏。


    趁著機會,楚少穎跟了過去。看著兒子來到廚房,爸爸用直覺可以猜出兒子是有事情:“你有什麽事情麽?”


    “爸爸,你有多餘的錢嗎?”楚少穎用了隻有僅僅半步路的距離才能聽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


    “你又要用錢了麽?”爸爸的語氣中並沒有責備的意味,可楚少穎聽來,卻滿是指摘。


    “嗯。”楚少穎亦步亦趨地點了點頭,“我們老師今天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字典,老師說蠻好的,我覺得也不錯。”


    “多少錢?”爸爸並不想拐彎抹角,就直接了當地問。


    “二十三!”楚少穎用了鏗鏘有力而又節奏適中的語調。


    “嗯。”簡單地迴應了一個字,爸爸摸了摸兜裏,掏出了皺巴巴的一疊鈔票,挑了二十五元給了楚少穎。


    楚少穎像接聖旨一樣接過了爸爸遞過來的鈔票,“謝謝”兩個字鏗鏘有力地道了出來。


    楚少穎像一頭吃飽了奶的小犢子,興奮地跑進了自己的小窩,電燈一拉,鞋子一蹬,就合衣躺進了被窩裏。


    第二天,楚少穎無比幸福地向老師交了二十三塊錢,等待著字典發到自己手中。兩節課後,老師給交了錢的同學發字典。領到字典的那一刻,楚少穎驕傲得像領到了三好學生獎狀的時候一樣。


    楚少穎用精美的紙給字典包了個皮,然後像對待寶貝一樣將它放在桌子一角,每當遇到陌生的字或者不懂的詞語之時,他都會小心翼翼地翻開字典,認認真真地查閱。不經意間,他發現每個字後麵都有繁體字和隸書字,楚少穎打心眼兒裏喜歡這些古老的東西,他便查閱了自己名字的隸書字體,並把作業本上姓名那一欄換成了三個隸書字兒,等大班長章羽發作業的時候,看到楚少穎的名字,愣是沒認出來寫的什麽。


    “老師,這寫的什麽啊?”章羽拿著作業本指著那個名字問。


    數學老師看了看名字,用了十秒的時間猜測:“這是繁體字,楚少穎吧?”


    下課時分,楚少穎從廁所裏走迴來,恰好看到了佟小蝶,她嘴裏微微喘著氣,臉蛋兒紅撲撲的,紅紅的嘴唇一開一合:“語文老師找你呢。”


    “什麽事啊,她找我?”楚少穎覺得自己恐怕沒有犯錯吧,她找自己究竟是什麽事呢。


    “你快去吧。”佟小蝶催促著。


    “嗯。”楚少穎一路小跑,穿過稀稀拉拉的人流,直衝語文老師辦公室。


    語文老師由於課講得十分好,經過校領導的提拔,已經是學校裏的一個“小官”了,連她的辦公室也搬到了校領導辦公的地方。


    來到語文老師辦公室,楚少穎伸著脖子朝著裏麵看了看,好幾個校領導都在裏麵,好像在談論什麽,不時傳出來一陣陣歡笑,楚少穎聽起來,是那麽的瘮人。


    “報告!”楚少穎鼓足了勇氣,長長地吸了口氣,顫巍巍地說了這兩個字。


    “進來!”迴答他的,是聽出了他聲音,剛剛側過頭的語文老師。


    楚少穎走到語文老師跟前,問了一句:“老師,您找我什麽事?”


    語文老師拿出他的作業本,指著封麵上名字那一欄:“這種繁體字,以後就不要寫了。”


    聽了這話,楚少穎的第一反應是為什麽,但是話到唇齒之間,他還是咽了下去,所有的情緒都用一聲簡潔的“嗯”代替了。


    “好了,迴去吧。”語文老師的口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


    楚少穎的心裏有一種憂傷,一種餘音繞梁的憂傷,本來這樣寫名字全然來自於好奇,現在聽起來倒像是一種罪過。


    迴到班裏,楚少穎把書本上所有的隸書名字全部用橡皮擦掉,把作業本上的隸書名字也全部擦掉,換成了“正常”的名字。自此以後,楚少穎再也不看繁體字了。


    中午,楚少穎吃過一碗涼皮和兩個包子過後,便坐在廣場的秋千上看書,他看的是韓寒的《三重門》,他覺得這是本好書,有種《圍城》的感覺。


    看了許久,他看到有許多身穿校服的學生在往學校那邊走去,他知道快上課了,便拿著書往校園趕去。


    進去校園,他才想起自己沒有穿校服,可能會被檢查的同學抓住,被抓住倒沒有什麽,關鍵是要扣自己班級的分,那樣的話,自己就是班級的罪人,會受到老師的強烈批評。


    楚少穎便趕緊往班裏走,企圖快點兒穿上校服,不被抓住,可是沒走幾步,一個女“檢察官”就發現了他,還抓住了他,問他是哪個班級的,準備把他的名字記在小檢查本上。


    楚少穎剛準備假報一個名字,就發現沒有穿校服的鄭旭也被一個檢查員抓住。鄭旭雙手一甩,用雷鳴般的吼聲對著那個檢查員大吼。那檢查員立馬被震住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鄭旭便揚長而去,進入了自己班級。


    這一幕,成了楚少穎學習的模板,他也對著那個女生大吼一聲,但他這吼聲顯得底氣不足,沒有學習到鄭旭的精髓,所以他這一吼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那個女生扯住他的衣袖,非要把他往老師那裏抓,楚少穎隻想擺脫她,便使勁兒扯了扯袖子,掙脫了開來。他不敢迴教室,生怕那個女生會跟著自己迴教室,他便邁著大步朝教學樓後麵跑。那女生追了過來,死命扯住楚少穎的衣袖,這場麵真把楚少穎給弄火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楚少穎右手一甩,一巴掌唿在了那女生的臉上。那女生痛得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哭。


    楚少穎見機立馬跑開了,身影匯入人潮之中,匆匆迴了教室。


    看來那句話說得沒錯,武力不能解決一切事,但可以解決一些事。


    楚少穎穿上校服,忐忑不安地坐在位子上,生怕別人會找到自己班來找自己麻煩。但隨著兩節課的時間的流逝,楚少穎才明白自己的疑慮是多餘的。


    對於語文課而言,作文是個老大難,大家的作文功底都很差,而作文分數在試卷上占的比例相當大,學生失分也往往就在這裏。


    在語文老師的鼓動下,大家開始買作文書,把好的文章讓學生在講台上讀給大家聽。後來,讀文章不過癮,老師讓寫字好的同學把好的文章在黑板上寫出來,讓每個人謄抄在筆記本上,還要讓大家背出來。


    作為語文課代表,楚少穎很榮幸地被老師選為上黑板抄文章的人之一,每次站到黑板前,他除過偶爾因為襪子在後腳跟上爛了個大洞,不得不隨時要往鞋子裏蹭之外,其餘的一切,他無不遊刃有餘。他在黑板前這一片小小的地方施展自己的才華,他把粉筆拿得很緊,他要盡量讓自己的字趨近於完美,他要把字寫得勝過其它人。黑板的高度遠遠高出了楚少穎的個頭,黑板的靠上一截,他根本夠不上,隻能在腳下墊個凳子,踩在凳子上慢慢抄。踩在凳子上時,它他總是擔心凳子墊得不夠溫,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不光有這種恐懼,它抬著手寫字的時候,手一直舉著,幾行字寫下來,手像灌了鉛一樣難受。楚少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手在強烈發抖,又酸又麻,幾乎捉不住粉筆。堅持了好久,黑板的上麵一截終於被寫完了。楚少穎撤掉凳子,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能夠到寫字的地方,手也不用抬,這種感覺非常舒服。


    當最後一個字的最後一筆被寫出來後,楚少穎轉過身放下粉筆,使勁兒甩了甩手,食指關節被粉筆磨得有點兒混沌地疼,幾乎都快破皮了。


    楚少穎迴到座位上,看著自己寫的滿黑板的字兒,那些字繼承了他所練書法的長處,十分優美,這種成就感有多麽的美啊,就像自己考了高分數,站在全班麵前領獎哩。


    之後,楚少穎再把自己抄在黑暗上的文章謄寫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開始認認真真地背誦。


    每篇文章大概有五六百字,不是很長,但對小學生而言,要背誦出來,無疑是一項重大工程。


    盡管楚少穎看過了比這些文章好過千萬倍的文章,但他還是聽從老師的要求,硬是要把它背下來,不想被老師說成懶漢。


    看著同學們熱火朝天地背課文,楚少穎捂住耳朵,開始大聲地背誦。每一句話,他隻要重複五六遍就可以記下來,可是一路背下來,背了後麵就模糊了前麵,不得不又迴到前麵,把每一段的第一句話理清了順序,而後就大致可以背下來了。


    幾天下來,楚少穎總是在別人前麵背下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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