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籬本就長的精致,一襲狐狸毛大衣的她,光是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惹來食客的頻頻注目。


    若不是與她同行的兩個男人看起來不太好惹,早就有心猿意馬的浪蕩子上前搭話去了。


    如今見這麽一個大美人竟徑直朝著坐在角落裏的那位肮髒邋遢的摳腳大漢走去,不少人都放下了筷子,揣著手,目光饒有興致的在兩人之間打量。


    摳腳大漢,也就是謝老狗,並沒有在乎大堂原本人聲鼎沸的說話聲忽然之間沉寂了下來,依舊旁若無人的把腿盤在木凳上,專心地往嘴裏塞花生米,腳尖輕輕地晃蕩著,時不時伸手撓上一把解解癢。


    伴隨著一陣淡淡的梨香拂過謝老狗的鼻翼,謝老狗的眼角餘光終於掃到一位白衣似雪的女孩,對方似乎沒有聞到自己身上幾天沒洗澡散發出來的餿味,反而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看著自己。


    謝老狗眼裏閃過一絲驚豔,被低溫凍的通紅的臉頰愈發緋紅,他的手腕一抖,筷子上穩穩夾著的那顆花生米一個打滑,咕嚕嚕地滾到崔籬的鞋尖。


    崔籬恍若未覺,目光淡淡地掃過謝老狗桌上的那碗吃到一半的青菜素麵,向他發出了邀請:


    “大叔,我跟我的同伴想跟你打聽一些事情,你介意換張桌子一道用餐嗎?”


    在周圍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謝老狗急忙站了起來,激動地咽了咽口水,語速飛快的說道:“不介意,不介意。”


    他把崔籬一行人當成了過來梧桐鎮旅遊的大水魚,不管是做個導遊,還是打聽附近好玩的景點,自己都能收到一筆不菲的小費。


    食肆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崔籬幾人耐著性子等到謝老狗吃完了兩隻燒雞、三個蹄膀,這才起身示意他跟上。


    謝老狗打著飽嗝,捂著吃的滾圓的肚子,心滿意足地拿著牙簽,醉醺醺地跟著崔籬拐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子。


    白野眉心微皺,高大的身軀往巷子口一站,擋住了路人若有似無的視線。


    走到巷子中間位置的時候,崔籬忽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謝老狗腳下踉蹌,差點撞到崔籬身上,他正要說些什麽,就聽見眼前的女孩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說道:


    “謝老狗,你跟謝阿貴是一個寨子的吧?你們寨子鬧了僵屍,為什麽隻有你出來了?”


    謝老狗七分的酒醉瞬間醒了六分,他猛地退後一步,警惕地望著崔籬,條件反射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見崔籬勾唇,他懊惱地跺了跺腳,掀起眼皮睨著崔籬,壓低聲音狠狠道:“我勸你少管閑事。”


    “哦?如果我非要管呢?”崔籬雙手抱胸,氣場全開,從氣勢上碾壓謝老狗。


    謝老狗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沉默了一瞬,猛地擼起袖子,露出上麵被棍子打傷的痕跡,眼裏流淌著恨意:


    “看見了嗎?我把僵屍吃牲畜的事情報告給巫師協會,不料他們把我打了一頓,還給我下了禁口令,說這事他們會派人調查。”


    “巫師協會?”出乎謝老狗的意料,崔籬臉上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退怯,反而嗤笑道:


    “一群野路子湊在一塊也敢自稱巫師協會了?我現在懷疑你們寨子鬧僵屍,說不定就是這幫巫師造成的。”


    “你!”謝老狗臉上慍怒,下意識就要反駁,畢竟當地對巫師的崇拜曆史悠久,豈是崔籬一個丫頭片子可以汙蔑的。


    然而,想到巫師協會對自己的威脅、毒打,謝老狗的眸光微閃,心裏竟升騰起一股報複的快感。


    他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用鞋底碾開,雙手往兜裏一揣,歪嘴笑道:“我可以帶你們上去,但有言在先,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放心吧。”崔籬展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你隻管帶路就好,報酬少不了你的。”


    謝老狗撇撇嘴,一臉嫌棄地上下審視她,“怎麽放心,你們三人也就那個帥哥看起來能打。”


    被謝老狗看輕,崔籬心裏也絲毫不惱,她撩了撩垂在耳際的秀發,笑了笑,露出一嘴小白牙,“哦,你說白野啊,他不去,就我跟……”


    她的手指頭輕飄飄地指向守在巷子另一頭的金老頭,“喏,跟那個老爺爺。”


    金老頭正蹲著喂獒犬吃打包的大雞腿,聞言咧開嘴,伸出兩根粗糙的手指,朝著謝老狗比了個國際通用打招唿手勢,“耶~”


    謝老狗:“……”


    一個弱女子,再加一個老不死,他忽然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特別重!


    在鎮上告別了白野,幾人趁天色還早,繞過鎮子三岔口的榨油店,跟在謝老狗後頭,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


    按照謝老狗的話來說,從這兒抄小路上山,能比平時節約接近一半的時間,最重要的是可以避開巫師協會的耳目。


    崔籬自是不置可否。


    上山的路並不平坦,它隱匿在枯黃的草叢下,一不小心就會踩空,跌落到下方深深的溝壑中。


    兩邊的草細長而堅韌,有些甚至與人等高,邊緣帶著銳利的毛刺,如同隱藏在暗處的小刀,稍不注意就會劃破肌膚。


    行走其間,必須十分小心。


    謝老狗把褲管紮進鞋筒裏,拿著一把鋒利的鐮刀,率先走在前頭開路,嘴裏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是如何撞見僵屍的場景,希望身後的一老一小能知難而返。


    錢給的再多,也得有命花不是?


    崔籬佯裝聽不出謝老狗話中的暗示,她安排金老頭坐在獒犬的背上,目光幽深地掃過頭頂灰沉沉的蒼穹,天空像是被一層厚重的幕布所遮蔽,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冷風如刀,無情地割過臉龐,冰冷刺骨,鑽進每一寸衣角,試圖把幾人身上僅存的溫暖都給驅散。


    就在幾人即將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右側十幾米處的荻草叢忽然發出窸窸窣窣的異響,兩米高的灰白色荻花陸陸續續地歪倒,就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正在朝幾人接近。


    謝老狗猶如驚弓之鳥,瞬間麵色如土,握著鐮刀向後踉蹌一步,嘴唇哆哆嗦嗦,自欺欺人的問道,“是…是不是風太大,把荻草都給吹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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