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登山時,絮兒從孟長義身上借力,輕鬆一步算一步。臉麵?早在褲子被沾染時就丟了。


    孟長義針對這塊“臀布”給出幾條建議。他也是最近一年才開始與女子接觸較多的,這種狀態能影響到出門在外的絮兒,自然也會有其他人經曆不便。


    聯想他們當初對戰時攜帶的行囊,或許絮兒能把它改得更好。


    “你不妨想想,怎麽把這醜東西做成衣裳的一部分。總不能以後上山下地,挎著小筐裝女人用的玩意兒吧?還是說你們女人一到這時候都不用幹活?”


    “不幹活?想多了你!平常百姓沒這種任性的資格,就算即將臨盆的婦人,該收秋的收秋,該挑水的挑水。


    不過你說的也對,做衣裳麽,先要能遮羞禦寒,再要方便實用。迴去我找巧織商量去。”


    至於眼下,孟長義就是閑的總想找機會笑話她,姑且把他當小強和寶樂一樣對待,淘氣些的傻大個而已。


    幹燥的北地冬日,迎來連續幾天的陰晴不定。人們盼啊盼,一場北風吹散了雲,終究沒落下一粒雪花。


    關屯去挑水的幾個人,比平時晚迴來差不多半個時辰。


    水是他們的命。村邊的小溪看著比原來淺了不少,甚至打水都變得費力。


    幾人沿著小溪找到上遊,果然橫木圈起來的地方裸露出兩指寬的岩石。這可不太妙啊……


    風風火火的劉奔加上一個張大嘴,沒什麽閱曆的毛雀,還有個隻會聽指派的張星。泉水未停,他們幾個甚至想到了幹枯之後的慘狀。


    水桶劇烈搖晃,等迴村時,滿桶水也隻剩下半桶。巧織正等著水刷鍋呢,這麽一看不得了,審視地看著幾人道:


    “你們半路上互相使絆子了?本來村口離溪邊就不近,挑半桶水迴來,怎麽想的?”


    張大嘴坐在扁擔上發愁,對巧織道:


    “老天爺給咱們使絆子還差不多,泉眼那邊水位撤下去這麽寬!”


    邊說邊用手比劃,企圖引起巧織共鳴。


    耿秋將張大嘴拉起來推遠一步,提起水桶道:


    “哪年都要降一點,春夏雨水多了自然迴到原樣。你們有點操心太過了,不如練練燒炭的手藝。”


    張大嘴擺擺手,撇嘴說道:


    “幹不來。等絮兒迴來問問她吧,我呀,還是更熟悉宰殺牲口。”


    孟長義幾人不在這段時日,錢有帶人出去過兩次,除了山雞和黃鼠狼,周邊打不到什麽好東西。


    一隻山雞連皮帶骨巴掌大,當然得是劉奔和曹三德那樣手大的。燉成湯給全村人喝,都快喝不出香味了。


    不過錢有憑借常年狩獵的經驗,發現泉眼處有猛獸出沒的痕跡。若逢災年,山野禽獸的感知遠超人族,生存本能驅使它們去找尋穩定安全的水源。不過這對於山居的關屯眾人不是什麽好事。


    在泉眼處蹲守三天兩夜之後,錢有神色凝重地迴村,召集眾人嚴肅叮囑,出門不能落單,尤其是水邊。他甚至選了幾個人出來,專門接過每日挑水的任務。


    劉奔和曹三德、張大嘴私下裏起了別樣心思。做主管事的人不在村中,他們現在有點我行我素行事張揚。


    泉眼旁邊既然有猛獸,那可是老天爺給他們嘴邊送肉啊,這還不打等著猛獸反過來吃人呢?


    劉奔嘴裏咬著根幹枯掉渣的毛毛草,嘟嘟囔囔說道:


    “錢有這小子,太小心了吧?另外我看啊,孟頭兒不在,他有點蹬鼻子上臉。”


    曹三德否定道:


    “想多了,排號都排不到他。整天就知道纏著人家姑娘,這樣的人,大嘴,換你你能服麽?”


    張大嘴看著憨,好歹知道人心隔肚皮,這是要分夥結盟還是怎樣?絮兒走前沒交代的事,統一都是不知道。


    “我聽絮兒的,看我侄女信誰服誰。”


    劉奔大著嗓門兒道:


    “你看你這人,閑說話呢,你扯人家絮兒做甚?”


    張大嘴把手往袖子深處揣了揣,固執道:


    “閑忙與我無關,我就是個宰殺匠。”


    劉奔嘁了聲,說道:


    “沒趣兒。”


    仨人不顧錢有提醒,正躲在樹上蹲守找上門來的肉呢。


    而仍舊在趕路的四個人,一路上沒捕到什麽好東西吃。甚至被孟長義他們標記過的水源,有好些已經變淺甚至幹涸。


    絮兒越來越不安,她恐懼旱災和蝗災。旱到極致便會引來蝗蟲過境,那真的是什麽都不剩,什麽都沒有。


    她雖未親身經曆過,但聽說過不少相關的傳聞。


    鬆縣這塊地方本就偏旱,到現在為止還不下雪,她的開荒地啊,她的育苗算計啊,還有出山一趟跟薛良談好的合作呀!


    孟、唐、王三人以前不是農人,對於旱澇這些反應不是很大,隻見同行的姑娘越來越憂心,甚至說話都少了起來,他們覺得無從勸慰。


    再有一日路程便能迴村,這一夜的絮兒四人稍稍放鬆。


    不過村外不遠處的泉眼旁邊,正在發生人畜生死惡戰,最自在的唯有那股清泉,不知疲倦地汩汩噴湧。


    錢有聽見動靜,叫醒幾個兄弟點燃火把離開,留在村裏的人提心吊膽一整夜,能不受影響的也就是個幾月大的嬰孩兒。


    胡光躺在床上長籲短歎,實在理解不了張大嘴為何要跟著那兩個莽人去冒險。


    金元和毛雀湊在慶七身邊,是否要出門幫忙,他們三個年輕人還拿不定主意。


    猛獸的吼叫聲有一股自然的威懾力,聽著就讓人覺得懼怕。


    丁小棗翻來覆去找不到陪她出門的人,剩下的女子中,金細細瑟瑟發抖,胡伯娘聽成了冬雷陣陣,巧織和林三娘護在三個孩子身邊。


    至於顧雲,對張大嘴既擔憂又怒罵。


    同為村中舊鄰,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自然不想張大嘴出什麽意外。但他一個男人而立之年,做事還這麽不顧後果,難怪最後連個家都沒有。


    南邊棚屋裏眾人習慣了顧雲罵人難聽,這種時候他們是矛盾的,既希望側耳傾聽能得到泉眼那邊的消息,又需要顧雲這悍婦的聲音來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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