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蓋在頭頂,讓絮兒不能自在轉頭。


    孟長義生氣道:


    “我先識得你,為何不是與我結拜?她、她比我還老呢,什麽眼光……”


    店家娘子抱起的胳膊放下來停至腰間,想了想又抱了迴去。醉酒的都是傻子,我與他計較個什麽勁兒!


    絮兒眨巴眨巴眼,清醒的人能看出她想事說話已經遲緩。


    “你是男的。”


    孟長義把胸口拍得啪啪響,控訴道:


    “我!男人!頂天立地!”


    “嗯,我也是。”


    台案後頭,夫妻倆看得好笑。也不知是哪個村子裏的,兩個孩子怪有趣呢。


    “當家的,是不是這個丫頭酒量好些?”


    店主靠近自家娘子讚同道:


    “你說對了,別看那小子長得高壯,不行。”


    店家的嘴還沒撇到心儀位置呢,孟長義轉頭吼道:


    “我行!你別說話。”


    絮兒扒拉幾次,沒能挪走頭上施壓的爪子。


    “孟大哥,你喝多了吧?”


    孟長義否認道:


    “沒有,不可能,你聽我說。”


    孟長義的聲調高了些,酒肆夫妻倆小聲打賭。


    店主:“我猜該揭短了。”


    他娘子則不這麽認為,與他耳語道:


    “看姑娘那脾氣,怕是要動手,等會兒準備拉架吧。”


    絮兒沉著臉瞪視:


    “懶得聽,閉嘴,迴家。”


    孟長義執著道:


    “不行,你必須聽。咱倆相識一年有餘,是不是好兄弟?”


    “好姐妹。”


    “也能湊合,就說磕頭拜把子這事,能不能談?”


    “醒酒了再說,我現在頭暈。”


    絮兒目光開始躲閃,真是奇怪了,孟大哥醉酒之後的眼睛,怎麽看著那麽深情?真是喝懵了。


    絮兒甩甩頭,沒甩動。哦,頭上還有隻爪子扣著呢。


    孟長義孩子氣地伸出小拇指,吐著一口酒氣道:


    “拉鉤,醒來再議。”


    倆人誰也別嫌誰酒臭熏天,但這種幼稚舉動,絮兒哄小孩時都不怎麽用,更不會慣著孟長義。


    “別在外丟人了,趕緊給錢走人。”


    她也是強撐著清醒罷了,再耗下去,估計要睡在人家店裏。


    孟長義一隻手穩如泰山,另一隻手伸著小拇指,看似笨拙,實則每次都靈巧躲開絮兒拍來的手。


    “拉鉤。”


    “你適可而止吧,我要生氣了。”


    孟長義哼笑:


    “大嘴叔不在,你搶不到殺、豬、刀~嘿嘿、嘿嘿嘿~”


    絮兒閉了閉眼,一屁股坐在地上,托腮仰望他說道:


    “你好像個傻子啊。”


    少年拎小雞崽似的把絮兒提起來,舌頭略顯僵硬道:


    “站起來啊兄弟,你聽我跟你說……”


    絮兒在他身上翻找錢袋子,結果惹得孟長義又叫又笑。


    店主夫婦倆咬著指甲看戲,倆年輕孩子確實動手了,不過用不上他們拉架。


    孟長義把手伸進前胸,摸出來一個小布袋子,高舉搖晃並說道:


    “哥哥有錢,請你~一醉方休。”


    絮兒借著酒勁兒,一巴掌唿上孟長義的臉,蠻力扯下他的胳膊,取了錢袋子反複數了三遍,這才把酒錢推給人家店主。


    “賣酒是個好營生,就是有些費糧食。”


    店主疑惑看向自家娘子,喃喃問著:


    “真醉假醉?賬倒是算得明白。”


    婦人輕輕推了下自家男人,管人家那閑事做甚?也不瞧瞧什麽時辰了,他們能走能動再好不過。


    出門時,絮兒還能自己邁過門檻,看著不歪不晃好著呢。外邊冷風迎麵吹來,孟長義閉眼打了個噴嚏的功夫,胳膊被絮兒死死抓著沒放。


    酒意醒了三分,孟長義扒拉著姑娘的腦袋瓜。


    “絮兒?祁絮風?哎!你別現在睡啊,醒醒!”


    門內收拾殘酒冷杯的店主不免擔憂,跟自家娘子說道:


    “要不開門看看?數九寒天的,別再睡店門口凍死人。”


    婦人擦擦手,頭不抬眼不睜道:


    “用不上你操心,年紀越大眼神兒越不好,趕緊洗洗睡吧。”


    酒肆之外,絮兒靠著孟長義胳膊,真的站著睡著了而不自知。孟長義在原地傻站數個唿吸,抓耳撓腮想要叫醒絮兒。


    用力搖晃幾下,除了動動腳,人是一點沒醒。試探著伸手捏住絮兒的鼻子,小姑娘直接張開嘴巴喘氣兒。


    “我真服了,這也行。”


    認命般上半步屈膝,把爛泥一樣的人背起來往薛宅趕去。


    他們四個雖然拒絕了薛良留飯,但借住能省下不少麻煩。幾人隻需要個遮風避寒的屋子,甚至被褥都不用。薛家宅子裏有的是空屋子,隨便給他們兩間就是。


    距離薛宅還有個百丈左右,孟長義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然而想躲已經來不及。


    背上的人兩聲幹嘔之後,一大口穢物噴射而出,即便孟長義及時把人放在地上,依舊難逃被嘔吐物波及。


    絮兒隻覺得胸腹之間異常難受,喉嚨裏有東西想要往外擠,半睡半醒間知道自己想吐,伸手去捂已經來不及。


    雙腳發軟,全身各處全都不聽使喚,酸臭味揮之不去,仍未醒酒的小姑娘很突然蹲在地上開始哭。


    鼻涕一把淚一把,孟長義是越來越清醒,絮兒則是換了個人一樣。挪動腳步為她擋住風口,孟長義心想,她哭一哭應該就好了吧?下次可再也不帶她飲酒了。


    對於絮兒來說,幾年才等來這樣一場宣泄。


    當然鼻涕糊滿臉的姑娘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唯獨目睹她悲憤狼狽的那人報以理解。


    從前攢了多少悲苦,才能讓她借著酒意哭得毫無顧忌?


    “原來哭爹喊娘,是這樣子的啊……這麽一看,我比你好受多了,我都不知道爹娘什麽模樣。”


    月色好清冷,照在兩人身上更添悲涼。


    心中揪痛如此強烈,絮兒難受到想要把它剖出來扔掉。迷迷糊糊間隻覺得唿吸也痛,嗓子也痛,頭更痛。


    大概是過了那股勁,之後的絮兒開始撒酒瘋,咒麻六應該天打雷劈,罵親哥哥任性妄為,擔憂姐姐在婆家抬不起頭,怕自己害全村人餓肚子……


    嘟嘟囔囔小嘴不停,孟長義覺得挺有意思的。低頭看看坐在自己腳上的小姑娘,不知道明日酒醒,她還能記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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