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事,絮兒可就要伸個耳朵聽聽了。


    王誌一副你不知道內情的樣子,靠近孟長義低聲道:


    “他們主動貼上來的,無事獻殷勤,老唐心裏犯嘀咕。尤其啊,那位宋姑娘一直沒露過麵兒,誰知道長了幾隻眼睛幾張嘴?”


    唐越冬這次算是沒躲過那個十五。


    “家住盤龍山關屯,窮獵戶一個,沒家沒業。宋媒有本事盡管找去,唐某守信大丈夫,你們找得到,唐某便娶。”


    再多問什麽,唐越冬就裝啞巴。


    他心裏想著,我就不信那麽深的盤龍山,你們倆能找到地方,哼哼!


    這邊無話可說,孟長義帶人與薑大嫂他們道別。


    一直到那四人走遠,大道上弱母訓子:恩情莫忘,趨善避惡……


    至於宋月郎如何三天兩頭去薑記打聽,唐越冬一時半刻絲毫不知情。


    絮兒接連不斷打哈欠,走路也是兩腳發軟,身體飄搖。孟長義忍不住說她:


    “能走就好好走,不行就地一躺算了,逞強有賞錢拿不成?”


    唐越冬挑著一副沉甸甸的擔子直搖頭,軍頭怎麽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心想他明明是好意,賣好都不會,隻配在山裏做村夫。


    “絮兒,停下歇歇腳吧,別理你孟大哥。”


    王誌心裏空落落地,附和唐越冬的話。在平安鎮與人打交道多了,他也覺得孟長義剛才說話孩子氣。


    於是張羅幾人停腳,對絮兒道:


    “聽老唐的,你說你個姑娘那麽要強做甚?自己人跟前放鬆些,我們又不會嫌你柔弱。”


    孟長義一臉的不可置信,喲,這是怎麽迴事?你一句他一句的,不是把我排擠了麽?


    絮兒確實累,找個幹淨空地坐下,捂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孟長義站在絮兒身後,問自己兄弟:


    “不是,你倆少跟絮兒煽風點火。”


    出山路上隻有他和絮兒,半個月都是這麽說話的,這倆人在鎮上自在慣了吧?竟然挑起他毛病來了?!


    唐越冬直視過去,孟長義雙手掐腰站在絮兒身後,眼神裏帶著警告。軍頭還有那麽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小人得誌?


    這個想法在心裏一閃而過,唐越冬以為自己幾日沒睡好恍惚了呢。


    王誌掀著眼皮,對孟長義說話語氣不算客氣。


    “你個大男人,對姑娘家說話帶刺還得意啊?我要是絮兒,非噎你幾句不可。”


    與孟長義嗆聲過後,轉而對絮兒語氣舒緩。


    “絮兒,你再詳細與我說說這個薯蕷豆……”


    孟長義彎腰伸手,大手蓋在絮兒臉上,剛好看不見說不出。


    “欸~打、住!絮兒累了要休息,說什麽說?問什麽問?”


    幾宿熬下來,薑大嫂看著恢複一絲血氣,絮兒自己確實累極,甚至嘴角生了口瘡,打哈欠都要歪嘴,實在不想摻合幾個男人的無趣爭吵。


    抬手把孟長義的爪子拿開,雙眼一閉,向後仰倒,靠著身後那雙腿直接睡著了。


    “哎?哎!我腿……”


    孟長義仰頭望天,什麽表情隻有天知道。


    王誌臉上表情那個精彩喲,張口結舌指著他們,又看向唐越冬。


    “嗯?這……我……老唐你看,怎麽我裏外不是人了?”


    明顯倆人關係好著呢,他真是看不懂了,絮兒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嗎?根本不是啊!


    唐越冬忍了又忍,用胳膊肘捅了下沒眼色的兄弟。


    “噓~閉嘴,歇著。”


    王誌還欲爭辯:


    “我不也是為了……”


    “閉嘴,歇著!”


    王誌小聲嘟囔著:


    “衝我來了……”


    孟長義許久沒露出想殺人的表情了,王誌眨眨眼,緩緩低下頭閉目養神。


    雙腿上的壓迫感越來越大,看來是睡熟了。孟長義臉色柔和下來,嘴角微不可察動了動,可惜王誌裝鵪鶉沒看到。


    唐越冬緊盯孟長義,赤裸地、探究地、饒有興味地。


    軍頭帶著些藏不住的羞澀,目光飄來飄去不住躲閃。


    唐越冬不知道怎麽形容當時那種心情,自家的豬拱了別家的菜?還是好兄弟不講義氣?絮兒有個同為關山軍的兄長,他們不該把絮兒當親妹妹?!


    還是說……這幾個月沒迴去,錢有把軍頭給帶歪了?眼前這個傻小子誰啊?


    倆人目光交流無聲勝有聲,畢竟唐越冬也不幹淨。


    絮兒向陽而坐,後背依靠的人穩如磐石。她舒服地打了個盹兒,眼睛沒睜開,先伸個懶腰。


    強光刺目,絮兒勉強把眼睛掀開一條縫,藍綠一片看不清人影。


    孟長義的聲音在頭頂乍響:


    “睡醒了?放在下活動活動腿腳?”


    “嗯?!”


    絮兒扭頭,費力去看身後。


    “啊,是你啊,難怪做夢了。”


    唐越冬心下好奇,便問她:


    “這是什麽話?因你孟大哥才做夢?”


    絮兒腦子還有點懵,下意識打著哈欠迴他:


    “是啊~我睡覺幾乎不做夢的,除非挨著他。”


    這話背後的東西可太過耐人尋味了啊,唐越冬揶揄地看了眼孟長義。


    孟長義低頭看著絮兒頭頂,這算什麽歪理?


    伸手拍著女子的腦袋,與她說道:


    “力氣往迴收一收,醒透了就起身趕路,早點辦完了好迴家。”


    “哦,對不住,忘記了。”


    唐越冬把唿唿大睡的王誌推醒,說實話,他還挺好奇絮兒夢見什麽的。


    接下來的路上,王誌和絮兒像相互勾結的奸商,倆人合計著怎麽從薛良那裏多換一點好處。


    孟長義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管唐越冬怎麽旁敲側擊,所有關於他和絮兒的私事,那是一個字都不多說。


    反而是唐越冬因為苦惱,把自己那點事倒了個幹淨。


    朦朦朧朧的歡喜,是孟長義對自己內心的明晰;無房無田的現狀,不配煩擾一個自由的姑娘。她有她未完成的諾言,我有我需要守的密地。


    有些心思啊,他可以對風說,對樹說,唯獨不能對人說。


    最好的兄弟也不行。


    前邊密謀的倆人,說到興頭上越走越快,有點不顧身後人死活的樣子。


    孟、唐二人帶著他們四人的重物,緊追慢趕的,讓他們追憶起當年急行軍去打仗。


    唿吸粗重的兩個漢子,硬生生在冬日裏走出一身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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