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棗死死摳住借力的木頭縫,驚問道:


    “錢大哥?你怎麽在這兒?”


    錢有隨意啊了一聲算是迴應。問金細細時語氣不自覺帶上緊張。


    “你怎麽樣?摔傷哪裏沒有?”


    輕飄飄的一個小女子,錢有擔心自己一用力,就能把她胳膊捏斷。


    “為了點吃的不要命了?這裏是深潭,掉進去不到半刻就能淹死你。”


    金細細臉色越來越白,小腦袋低低垂著,想要掙脫鉗製,奈何麵前的人就是不鬆手。


    小棗此時也平穩從橫木上下來,沒心沒肺對錢有道:


    “錢大哥,你再嚇唬她就要哭了。真掉進去大不了讓絮兒再撈一迴,你放羊咋放到這邊來了?”


    巧織跑過來時什麽忙也沒幫上,最主要是見此情景有點手足無措,眼睛放哪裏都不知道。


    金細細小聲道:


    “我沒事,錢大哥,你先放手。”


    錢有一點點撤迴自己的力道,直到那個小女子徹底離開她的掌心。


    絮兒站在水潭對麵冷眼看著,心想要是孟長義在多好,真想讓他瞪大眼睛看清楚,鐵證擺在麵前,看他怎麽護著自己兄弟。


    樹杈上傳來聲響,孟長義像那個從天而降的飄逸俠客,絮兒眼裏的驚愕猶如實質。


    斜眼撇嘴,心裏腹誹:這輩子許願都沒靈驗過,今兒倒是哪位仙官當值聽得到她心聲?


    錢有見到孟長義,下意識繃直了後背,目不斜視的樣子與剛才判若兩人。


    絮兒手中的棍子搖搖晃晃,眼看挽救的那隻筐要保不住。孟長義過來單手一提,強勁臂力一推送,棍子和筐脫手而出,穩當落在一邊。


    絮兒鬆了口氣的同時,擠眉弄眼看向孟長義。


    “瞧見沒?這可不是我瞎說!你看見他動手沒有?眼珠子都快黏細細身上了吧?”


    孟長義壓著聲音製止道:


    “你先把嘴閉上,嘚吧一通能解決麻煩麽?”


    “嘿~我這不是跟你孟軍頭告狀呢嗎?先越線的是你兄弟,又不是我小姐妹。”


    孟長義咬牙切齒道:


    “知道了!你總得讓我想想怎麽處理吧?”


    短短一截路,倆人達成共識,小棗和巧織不能卷進來。迴頭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


    軍頭意味深長那一眼,錢有已然心中有數。男子漢大丈夫,他沒什麽好隱藏的,隻是一直以來,最擔心這個膽小的姑娘被驚嚇到而已。


    絮兒上前檢查細細的手掌和胳膊肘,著地的膝蓋有點瘀腫,再就是辛辛苦苦收的木耳白扔了大半。


    “東西還可以再找,人沒摔壞就好。”


    轉頭笑著對孟長義和錢有道:


    “兩位大哥來得正是時候,濕木青苔太滑,剩下那些就請二位幫把手吧?”


    軟刀子捅胳肢窩,他們能拒絕嗎?


    倆人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十幾年的基本功有朝一日會用來摘個破野木耳!


    四個小姑娘笑嗬嗬坐在一邊,靜等著兩個送上門的勞力幫她們幹活不算,還能順便欣賞一出美男子山間起舞。


    丁小棗看著他們兩眼冒光,不時還要賊兮兮與身邊人品評一下剛才的姿勢好壞。


    絮兒一一看過去,小棗就是很單純的喜歡看他們練拳練刀,就如同去看燈會,去賞花,沒什麽旖旎小心思。


    巧織眼裏都是收獲多寡,這關乎她接下來的餐食安排,多多益善,順便看著他們身形靈巧。


    至於金細細,看錢有的時候眼中確實明顯有異常,隻不過次數不多。絮兒有些迷惑,看不懂金細細這算是郎有情妾有意,還是別的什麽情感。


    有堂堂軍頭和最會打獵的人幫忙,難住幾個小姑娘的事被他們輕鬆解決。


    新鮮的木耳正經有些重量,既然都是打算迴村,兩個大男人怎好讓姑娘家受累?


    一把泛著澀味的耨耨,幾個嫩得冒白漿的地梢瓜就能收買,相互之間還算和樂。


    迴村之後,一路與胡伯那些人打過招唿,幾人七手八腳將木耳找地方晾曬。


    幾人收拾好手頭活,差不多巳時三刻,采蘑菇的那些人還不見迴來。夏季的蘑菇粘液多,極易粘些枯枝落葉。剛好趁此時去村外多找些楮樹葉子備用。


    待這些準備齊全,四個小姑娘結伴匯入采蘑菇的隊伍之中。


    晌午之前,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送蘑菇迴來,見操練場擺好了架子和樹葉,便留下胡伯娘和兩個孩子把蘑菇收拾幹淨。


    小強和寶樂摘到足夠多的桑果正高興著呢,指使他們幹點活兒個個痛快。


    胡伯娘看著他們倆手上和前襟一塊塊的紫黑,不住歎氣說他們淘氣。


    楮樹葉子背麵有略硬的小絨毛,用來擦蘑菇上的髒東西再合適不過。兩個孩子給她打下手,胡伯娘沉浸在削泥根裏也不覺得無趣。


    錢有將兩隻野羊拴好,乖乖跟上孟長義離開村子。


    胡伯娘咕噥一聲:


    “這兩個後生,也不知伸手幫個忙,還比不上咱們小強和寶樂呢。”


    小強這個精力旺盛的,顛顛跑到胡伯身邊去傳話,本意是炫耀,不成想讓胡伯娘被數落幾句。


    小家夥後半晌老實得像個鵪鶉。


    不顧晌午烈日的也不止關屯一個村子,周邊農戶都清楚,蘑菇長起來很快。


    幾乎打個哈欠的功夫,指甲蓋打的小蘑菇丁能長開不少,而那些撐開大傘蓋的蘑菇不起,很快就開始裂開腐爛,甚至生蛆徹底不能吃。


    所以每當雨後放晴,靠山而生的人們搶著蘑菇爛掉之前將其摘迴去變成自己的存糧之一。


    蘑菇紮堆,兔子成窩。站著時要是能看見一個,蹲下扒開就是一片連一片。


    絮兒和巧織經常被繩子勒得手腕子疼,看見那些東西真是舍不得,誰也不肯遷就誰。


    小棗見她們倆太費勁,就勸絮兒把繩子解開算了。


    “這片山離村子那麽近,喊一嗓子就能聽見。咱們隻是采蘑菇又不幹別的,你倆別拴在一起了吧?”


    口幹舌燥的絮兒現在隻想喝水,可惜出門太著急,誰也沒想起來帶上個水葫蘆。


    “巧織,你敢不敢?”


    忙活到現在,四人早已渾身是汗,臉色通紅。


    巧織舔了舔幹澀的唇,揉搓著手腕道:


    “我倒是不怕,萬一我走丟了,你們記得叫人來找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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