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林悅然的臉上,林漪琪更是嗤笑幾聲,林漪葭白了一眼林悅然,仿佛林悅然是傻子,林漪嫿則是嫌棄地撇嘴,其他嬸娘或是長輩都沒給林悅然一個好臉色。


    什麽是如芒在背?什麽是無人相幫,孤單飄零?


    現在,林悅然感受個透心涼。


    當她還是田菲時,她兒孫繞膝,歡聲笑語,林漪琪會說笑話逗她笑,林漪葭會說貼心話讓她暖心,林漪嫿會做好吃地哄她開心。


    當她是林悅然時,嫡親姐妹視若無睹,嬸娘叔伯看都不看她一眼。


    沒有任何人會關心過了今天,她和陳小娘會如何過活,也沒人關心馬上及笄的林悅然不該在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是啊,無權無勢,沒有強大的母族,不是尊貴的出身就是這樣,身若浮萍,無人相助,無人可憐。


    天不憐我,我自憐,天不助我,我自助。


    若不能窮則思變,那麽,窮途末路之後剩下的就是一片狼藉。


    林悅然眨眨眼,收起自己的心思,誠懇地望著李月娥,“我在莊子上住了十幾年,那裏沒有什麽值錢的藥物,隻有這薄荷隨處可見。我鬱結於胸時,總會用薄荷來舒心。我看您眉頭緊皺,就想著您也許需要。”


    李月娥看著手裏的錦囊,這個針腳……像極了她的好姐姐田菲。


    李月娥將握著錦囊的手抬高了一點,“傳聞,我的好姐姐不喜你和陳阿嬌,為何,你有她的針線活?”


    林漪琪仿佛抓住了什麽了不得的把柄,大聲斥責道:“對啊,祖母那麽討厭陳小娘,你怎麽會有祖母的物件?說,你從哪裏偷來的?”


    林漪嫿幫腔道:“該不是你跟丫鬟婆子打了一架,壯了膽子,長了脾氣,找到某個狗洞,鑽進祖母的房間偷出來的?”


    林漪葭冷笑一聲,低聲說道:“這荷包一看就是新的,不如問問九妹妹,哪裏來的這好手藝,竟然比陳小娘的還要好?”


    林漪琪仿佛被點醒了一樣,瞪大眼睛,誇張地說道:“對啊,祖母去世那麽久,你怎麽會有她老人家的手藝?陳小娘不擅長針線活,你哪裏來的師傅,教你這一出針線活?”


    林悅然盯著這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兒,好,很好,真是白疼了這三個白眼狼。


    林悅然麵無表情地看她們三個一眼,她誠懇地看向李月娥,“老奶奶,您是覺得我恍如故人?”


    李月娥到底是見多識廣的老夫人,她處變不驚地挑眉,“丫頭,引導老身可不是好主意。”


    林悅然不得不說,李月娥到底是年紀老成了許多,不像年輕時候,她說什麽,李月娥信什麽。


    林悅然一副納悶地看著李月娥,“老奶奶,我靠剪紙學習祖母的詩歌,揣摩祖母的性格,我一直納悶我爹為什麽對於我揣摩祖母的事,反應那麽大。如今,看到您這樣,我算是明白了。”


    林悅然頓了頓,拿出自己的手帕,手帕上的荷花讓李月娥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荷花一半紅色一半白色,這是李月娥最喜歡的荷花,也是田菲贈給李月娥的特殊禮物。


    四十年了,李月娥再次看到這荷花,她恍惚了起來,看著林悅然的眼神也多了一層疑惑。


    林悅然趁著李月娥恍惚,她用更加誠懇地表情看著李月娥,“原來,我不僅繼承了祖父的聰慧,也無意間繼承了祖母的脾氣性格。或許,陳小娘不招祖母喜歡,但是我出生時,祖母正駕鶴西去。或許,冥冥之間,祖母偏愛我,如天人撫我頂,助我升東庭。老奶奶,你說對嗎?”


    天人撫我頂,助我升東庭。


    這是田菲二十歲那年,她帶著娘子軍在虎牢關與叛軍作戰時,田菲安撫李月娥的原話。


    正是因為娘子軍在虎牢關一戰戰勝,田菲不僅有了女將軍的爵位,還為隨她參戰的女士兵們爭取了撫恤金、撫養金,以及女子獨有的土地和免賦稅。


    田菲那一戰也為李月娥從一個小小庶女爭取到了縣主的誥命敕封,還幫她的夫婿連升兩級。


    這句話沒有任何人知道,隻有李月娥和田菲知道。


    李月娥突然抓住了林悅然的手腕,她渾濁的老眼變得清明,“你是誰?”


    林悅然握住李月娥蒼老的手,她的聲音溫柔,“老奶奶,我是祖母留在世間的一縷幽魂,她護著我長大,庇佑我平安。我想老奶奶也一定跟祖母一樣慈愛。”


    李月娥望著林悅然那天生媚態的臉,她沒有片刻的不耐,反而透過她的臉,仿佛看向她背後的一個熟人。


    李月娥喃喃自語道:“老姐姐,今兒是你的忌日,你真的肯迴來看看我,讓我庇佑……”


    李月娥看著近在咫尺的林悅然,頓了頓繼續說道下去,“這個丫頭嗎?”


    伴隨著這句話落,一陣清風吹過,蝴蝶飛來,落在李月娥的肩膀上。


    李月娥的眼裏蓄滿了淚水,哽咽地看著蝴蝶,“老姐姐,是你嗎?”


    蝴蝶振動翅膀,並沒有離開,李月娥的淚水流的越來越多。


    李月娥微笑著看向蝴蝶,“如你所想,老姐姐,我一定如你所願。這孩子,我幫你護著。”


    蝴蝶振動翅膀,在李月娥保證後,它飛向遠方。


    李月娥望著蝴蝶往前走,林漪琪想說話,趙雪華抓住林漪琪的手,她對著女兒輕輕搖了搖頭。


    林悅然望著飛走的蝴蝶,她內心也納悶,怎麽蝴蝶這麽巧的落在李月娥的肩膀上?


    她到底是田菲,還是不是呢?


    難道這就是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的感覺嗎?


    一群人散去,李月娥帶著林悅然見到了林熙恆,林熙恆不僅是李月娥的女婿,也是她的幹兒子。


    他恭敬地站在李月娥的身邊,“嶽母。”


    李月娥抓住林悅然的手,聲音溫柔,“阿恆,悅然是老姐姐要保住的人,你以後不要怠待她了。”


    “嶽母,這孩子才迴家幾天,你不知道她鬧了多少事……”


    “老姐姐化蝴蝶來點我,我以國公府誥命夫人的身份勸你,不要拂了老姐姐的心願。若是你不願,老身願意與你辯個分明!通化城的老姐妹們也願意一起來跟你說道說道。”


    林熙恆戰戰兢兢地說道:“小婿不敢。”


    李月娥笑的很開心,看向林悅然,“悅然,今天陪我吃吃飯吧。”


    “好的,老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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