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閣的小院裏,天景正和賀雲陽,賀雲祥兄弟倆一起吃飯。今晚天景就要迴去了,而賀雲陽也要離開這座從繈褓時起就一直住著的孤寒小院,搬到睿寧殿去。


    “賀雲陽,你會派人來守著秋蟬閣吧?房子沒人住可就荒了。”天景戀戀地看著自己住了七天的那座小院,昨天晚上,她就是在這裏嫁給了賀雲陽。今天是他們新婚的第一日,可惜就要分別了,以後,這座小院,他們誰也不會來住了。“


    “放心吧,我不會讓秋蟬閣荒了的,我會安排人守著,自己也會時常迴來住幾天的!”賀雲陽意味深長地望著她笑。


    天景在桌下用力踩他的腳,微紅著臉笑道,“說起來,我第一次來這裏,還是小吱帶我來的呢。哎,對了,小吱呢?怎麽我來了這幾天也沒見過它?而且,它好像也有好久沒去過我哪裏了!”


    “那耗子精太討厭,我不要它了,把它扔了。”


    “啊?”天景跳起來,對著賀雲陽大嚷,“你這人怎麽這樣,小吱不就是淘氣一點嗎?它對你多忠心,你怎麽忍心扔了它!你把它扔到哪裏了?”


    旁邊的賀雲祥低頭悶笑,臉都快埋進了飯碗。天景忽然醒悟又上了狐狸的當,悻悻瞪了那隻道貌岸然的狐狸一眼,轉向賀雲祥,“雲祥,你別跟你哥哥學壞,你說實話,小吱呢。”


    賀雲祥抬起頭,勉強忍住笑,“小吱到星斕山--就是哥哥閉關修行的地方修煉去了。半年前,它很難過地跟哥哥說它已經不能去找你玩了。嫂子你不是住在隆華殿嘛,那是你們大淵曆代帝王的居所,龍氣太重,而小吱又貪吃又貪玩的,功力隻有退步從沒進步,已經完全不能靠近那裏了。而且它想著日後哥哥做了皇帝的話,它也是很難接近了,於是痛定思痛,下決心要去星斕山好好用功修行一年。嗯,就是這樣。”


    那隻憊懶刁饞的耗子精也能安心修煉嗎?天景設想著小吱在山洞裏盤膝打坐的樣子,立刻樂不可支,“賀雲陽,等小吱迴來我就告訴它,你嫌它討厭,要把它扔掉。小吱聽了一定很傷心,我就趁機把它收過來做我的耗子!”


    飯後,賀雲祥迴了鏡花台,天景和賀雲陽在院子裏煮茶,那三個宮人也進進出出的,為明天的搬家忙碌著。這三個人都是服侍了秋荻夫人多年的,賀雲陽當然要把他們全部帶到睿寧殿去。


    天景發現那個小宮女花蕊真的很奇怪,雖然那天被自己教訓過了,她還是經常偷偷盯著自己看。天景歎口氣,看就看吧,也犯不上偏跟一個宮女為難,況且又不是自己的宮女。估計又是一個對賀雲陽有癡想的丫頭,才會有自己這麽好奇。


    天色將晚,宮人們準備得差不多了,都各自迴房休息去了。天景和賀雲陽在喝最後一泡茶。喝完這道茶,天景就該迴去了。


    “哎,賀雲陽,你……”天景正想問他登基時想要什麽禮物。卻見他的身子猛地一抖,手用力地抓緊了桌沿。她一驚改了口,“你怎麽了?”


    賀雲陽的聲音裏有壓不住的痛楚,“我……我好像是鞭傷複發了。”


    “怎麽會啊,每年都是正月十八,這還差十天呢!”天景連忙起身扶他,“沒事的,我正好帶了藥過來。”


    她扶他迴屋躺下,迅速翻出她的小包袱打開。幸好在除夕前,許太醫就調出了今年的藥膏給了她,她就順手放進了包袱帶了過來。不然,賀雲陽今晚就難熬了。


    算起來,這已是鞭傷複發的第八年。前幾年這藥膏都很有效,用後半個時辰內就能止痛了。可今年不知怎地,效果卻很不明顯,折騰了近兩個時辰,一整盒藥膏都用光了,賀雲陽還是痛得渾身顫抖唿吸困難,手死死地抓住床沿,五指骨結都泛白了。


    “這個許老頭他好大的膽,竟然敢調假藥糊弄我!”天景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攥著空藥盒咬牙恨恨。


    “不……這藥沒有,問題……”賀雲陽勉強開口,“藥還是起了些,作用的。不然更難熬。是我自己……逼宮那一晚我用了劍符,又對戰了‘影組’全部十二人……真力消耗太多,又看了,看了那封信,心神險些失守,鞭傷才會提前發作……還這麽厲害。沒事的,我捱得過去,你放心……”


    天景丟了那隻空罐子,撫著他的臉,壓了好久的淚還是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可是要熬整整一夜呢。鏡花台在哪兒?我這就去找雲祥,讓他去把太醫叫來。你現在是皇上了,自然什麽好藥都能用的。”


    賀雲陽一把拉住她,“你別去。你以為太醫院裏有什麽……治療火龍鞭的特效藥嗎?如果有,太子何至於到現在還是半死不活的。你就在這兒陪著我,我還好過些。”


    又熬了大半個時辰,疼痛也沒有絲毫緩和的跡象,天景放開他的手,輕聲道,“賀雲陽,我去給你倒杯茶來,喝些水,沒準能好一些。”


    她走到桌前,背向他倒了一杯茶。又掏出衣袋裏那隻藥瓶,把梟隕給的最後一顆延壽藥丸放進了杯中,那藥丸入水即化,她舉杯輕輕晃了晃,折身迴到床前,扶起他,把茶杯送到他唇邊。


    那杯茶喝下,也就是一刻工夫,疼痛就緩解了大半。賀雲陽撐著身體坐起來,疑惑看,“你在茶裏放了什麽?”


    “沒什麽呀,你好些了就趕緊運功調息吧!”


    “你別打岔!我去年問起,你還說梟隕給的藥已經吃完了,原來你騙我!”


    “我現在沒騙你了。你看,瓶子已經空了!”天景把藥瓶在他眼前晃著。


    賀雲陽閉上眼睛,無奈道,“五顆藥,你自己到底吃了幾顆?”


    “兩顆。”天景老實交代,“給你用了兩顆,上次雲祥重傷給他用了一顆,要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麽能撐到我師傅來救他的!”


    賀雲陽歎息一聲,“天景,你想氣死我是不是?給雲祥用藥當然不錯,那是為了救他的命。可我的傷,隻要熬過一夜就沒事了,你……你是傻瓜啊?用你一年的命,換我這幾個時辰。”


    “我就是傻瓜,我就是看不得你受苦。如果換了你是我,你會作聰明人還是傻瓜?”


    賀雲陽不說話,一會兒他忽然笑了,“無所謂的。兩顆藥延壽兩年,五顆藥延壽五年,區別也不大,總之你是不能得長壽的。總之,你在我就在,有一天你不在了,我是不會讓你獨赴黃泉的。你這個丫頭總是裝得什麽都不怕,其實膽子比小吱大不了多少,”


    他握住她的手輕笑,“我是不會讓你沒有我的!”


    天景在正月初九迴到大淵,又看了一天的折子,正月十一結束了她的年假。登殿臨朝。


    看著階下一個個容光煥發,被十天的美酒佳肴和閑適心情養胖了一圈的臣子們,忙碌擔憂而且隻能吃素過了年假的天景,難免產生羨慕嫉妒恨的隱密心理,於是又布置下大量工作,幫助這些官員減肥。


    正月十三,齊朝的特使來了,奉上國書。齊朝國書封緘處的徽記是一個古篆體的“齊”字。天景破開了火漆封緘,打開賀雲陽給她的第一封國書,看著,不禁又笑又氣。


    天景:


    二月初一我就登基了。你來不來?你一定要來啊。可別說什麽你的登基大典我沒到場,你也就不來參加我的。你知道當時我是沒法去,不是不想去。你一定要來聽到沒有?要是我在登基大典上看不到你,我,我起碼一年不會讓你安生的!


    天景,我的帝號打算叫睿奉,你看好不好。你要是覺得不好也可以改得。年號我懶得再想別的了,就和帝號一樣就好了。


    這幾天我冊封了雲祥為皇太弟。還廢黷了賀氏為帝,獨孤為後的規矩。你不知道,獨孤家就沒出過幾個漂亮女子。隻因在二百多年前有過一次救駕之功,當時被救的嵩赫帝,皇後去世兩年,中宮之位一直虛待,為了感謝救命之恩,他就娶了一個獨孤家的女子為後,並且立下了以後‘賀氏為帝,獨孤為後’的誓約。我深刻懷疑賀家這位先祖當年立誓之時,一定是被獨孤家灌醉了的。


    我要是不廢了這條規矩,那些老臣們肯定要不停地囉嗦我,我被囉嗦得急了就想殺人。當然,我廢了這條規矩老臣們一樣很囉嗦,獨孤家的人也天天上折子囉嗦,不過,我會控製住自己不殺人的,反正聖旨已下了,君無戲言,就讓他們天天上折子吧,我直接丟掉就好。


    我準備為母親修一座念慈堂,其實也是父皇的意思,他說想有個地方能為母親念念經。我不知道他想為母親念什麽經,也不知道母親想不想聽他念經。但我還是答應他了,畢竟就像你說的,他是個可憐人。


    我還打算派人到齊朝濟州的鄉下一帶,去尋找韓謹陽和我母親曾經所居之地的遺址。天景,我記得你的話,我永遠都是賀雲陽。但是我希望能找到那個地方,我想迴去看看。


    天景,我再說一遍,我的登基大典你一定要來。我讓禦膳房給你準備很多好吃的。說起來我吃過大淵禦膳房那麽多的點心,還沒有請你嚐過齊朝禦膳房的手藝,這次你來,一定讓你吃遍他們的拿手菜。


    天景,一定要來啊!


    天景拿著那封國書反複得看,笑得無言,氣得無言。這就是驚才絕豔的賀雲陽寫出的國書,他到底能不能分出國書和家書的區別呀?這樣的國書,她該怎麽拿給那些臣子看!


    她笑夠氣夠了,拉過一封灑金禦箋來,開始教賀雲陽怎麽寫國書。她知道賀雲陽當然會寫國書,隻是不會給她寫國書罷了。寫得沒了正形,成了家書。


    大淵淩堯帝投書至齊朝睿奉帝座前:


    賀雲陽你這個家夥,你把國書寫成這樣是要幹嘛?我告訴你,你要是想給我寫家書,就寫在寄思帕上,一定想寫在紙上的話,就讓人秘密送到隆華殿,反正不能送到朝堂上去。


    記得,以後再給我寫國書,一定要寫得像國書。你給別的國君怎麽寫,給我就怎麽寫,再敢亂寫,我就不理你了。


    你的登基大典我一定會去的。你的帝號很好,不用改了。你想年號和帝號一樣,那就一樣吧。


    念慈堂你盡快建吧。你父皇這輩子活得太矛盾太痛苦了,如果他不是生在皇家,天性的驕傲和顯赫家世帶給他的蠻橫,你母親也許會喜歡他,畢竟是青梅竹馬,他又是很優秀的人。是他的強悍蠻橫導致了他的終生痛苦。他現在不是皇帝了,每天能有個地方你母親說說話也好,也許時間長了,他們的靈魂能夠相通,了解彼此,原諒彼此。


    如果找到了韓謹陽和你母親曾經所居之地的遺址,你要去拜祭的話,別忘了來帶我一起去。


    還有,如果獨孤家的女兒都是絕代佳人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廢了賀氏為帝,獨孤為後的規矩?哼,要時刻牢記你已經有家室有妻子了,還要時刻牢記我可是很會吃醋的!


    哈,生氣了吧?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賀雲陽,你幹嗎長得這麽好看?我都沒有你好看,這讓我情何以堪!


    天景把這封除了開頭第一句,同樣不像國書的國書封上了陳氏的金薔薇徽記,交給齊朝特使帶迴。


    差不多是同時,在寧朝,百裏容玨的案頭也放著賀雲陽的國書,這封國書當然是絕對正統的,隻公事化的通知了他的登基日期,沒有多餘一字的閑談。這樣的國書另外還有四份,投至袤合洲其他四國。


    百裏容玨很高興看到朋友和一直以來他單戀著的愛人,終於有了心願得償之時。立刻動筆迴了一封熱情洋溢加深情款款的國書,交予使者帶迴。


    然後百裏容玨就開始準備大批禮物,其中當然包括一百壇五十年陳的“琥珀蜜”。要親自準入齊朝為賀雲陽的登基道賀。


    方如海是局外人,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人家睿奉帝的國書寫得清楚冷漠,連一句“百裏兄”這樣稍顯熱切的稱唿也無。可見人家已經跟他劃清界限了。自家皇帝主子真是癡得可愛,連這都沒看出來,就這樣樂顛顛地帶著禮物道賀去了,大概心裏還存著什麽綺念。不碰一鼻子灰才怪呢。


    其餘四國的帝王收到國書,酌情而定。或自己親自來的,或派出臣子作代表的。於是,大批的人馬車駕從不同的地方向齊朝擁來,其中有賀雲陽特別想見的人,特別不想見的人,見也不見都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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