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看著沉在清澈水底的三滴血,心裏恨恨,“壞師傅,要是沒有你說的什麽很大的驚喜,我就再也不要做你徒弟了!”


    不管能不能看見那碗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宜妃捂著紅腫的臉頰,執拗地杵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水碗。所有知情的和不知情的人,所能猜想到的結果無非兩個,第一:太子的血和皇上的血相溶,天景的血和誰都不溶。這是最正常最和平的結果。第二,天景的血和皇上的血相溶,太子的血和誰都不溶。這是很兇險,會死很多人的結果。


    可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來到了,第三種結果出現了。隻見沉在碗底的三滴血開始緩慢地擴散移動,就像彼此相吸似的一點點逐漸靠近,慢慢地慢慢地,三滴血,竟然完全膠溶在了一起!


    錦陽帝、太子、宜妃、王太醫屏著氣看完了血滴融合的全過程,然後抬頭麵麵相覷,直到宜妃的一聲“不可能”的尖叫,幾人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倒是難得地和宜妃達成共識:是啊,這不可能啊!隻有趙福勝和天景這一老一小胸有成竹,但臉上的訝異之色也做了十足。


    “王太醫,怎麽會這樣!不會說隻有親者的血才相溶嗎?”錦陽帝開口問道,眼睛還盯著那碗水。


    王太醫正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偷瞟了秋月明一眼,心想這個女人到底怎麽迴事啊?莫非……不會的不會的,哪裏能有這麽荒唐的事情!


    這時聽到皇上問話,老頭唱戲一般咿咿呀呀的支吾著,好一會兒,他突然靈光乍現,想出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解釋。


    “皇上,除了親者之血必然相溶外,還有一種特例。當然,老朽也隻是在醫書上看到過,從未親眼所見。那就是……”


    “有話直說就是,吞吞吐吐地做什麽!”


    “是!這種特例就是,若是有夙緣者,雖非血親,血液也是會相溶的。皇上和太子必是血親,其實從太子的相貌即可看出的,這點毋庸置疑;至於皇上和天景公主的血液相溶,也許真是前生夙緣,說不定,您和公主前生就是父女……”


    “王源茂你胡扯!這種怪力亂神的無稽之談也能當正經話說嗎?”


    王太醫何等精明,看出宜妃目前大勢已去,索性對她的喝斥充耳不聞,隻和皇上說話,“老朽知道這種沒有依據的說法不可信,可是……”


    “可是朕願意相信,若非如此,朕怎麽會這麽喜歡天景呢。”錦陽帝笑著截了他的話,拍拍懷裏的女孩,“丫頭,你說是不是?”


    “我說什麽呀,王老頭明明就是在胡扯,我的前生根本無父無母;不過,這輩子能和你做父女還是挺好的。”天景感歎,微笑著低頭無言做乖巧小白兔。


    這樣的結果也讓秋月明大為意外。正如翊雪所言,她願意相信這個靈性異常的女兒,願意聽她的建議賭這性命攸關的一局。事實證明這一次她又押對了寶。想不到,這個女孩子竟能讓自己和皇上扯上什麽夙緣,這樣當然最好,可是,這樣的結果宜妃豈能善罷甘休!


    宜妃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王太醫不接她的話,她轉而又找到了新的目標。“趙福勝,這肯定是你弄的鬼!”


    現在的這個趙福勝豈是好惹的,聽到宜妃衝他吼,他的嘴角微微一挑,輕蔑不屑。轉向錦陽帝時,已經換成一副惶恐委曲的苦相。變臉之迅速,除了他的小徒弟,沒人注意到。


    “皇上,您可要為老奴做主呀!老奴方才自薦去取水,就是怕事後兩位娘娘又起爭執吵鬧,惹得皇上煩心。現在,宜妃娘娘怎麽怪罪到老奴頭上來了,竟說是老奴弄鬼,這可冤枉死老奴了!再說,這也高抬了老奴,就算老奴想弄鬼,也不知道這鬼是怎麽個弄法!”


    錦陽帝都懶得看宜妃,不耐道,“趙福勝為何要弄鬼?你不如直接說是朕指使他的好了。”


    “臣妾不敢這麽想。隻是夙緣這種戲文話本裏賺噱頭的鬼話難以讓臣妾信服,皇上也萬萬不能信,這裏麵肯定有名堂。”


    宜妃說著,眼神淩厲地掃向秋月明。對方則含笑迎戰,“你是不是想說,其實天景就是我的女兒?我當初生下了一雙兒女,然後留下兒子,丟掉了女兒。原因嘛,大概是為了替皇上省些養孩子的錢,這大概就是你心中所想的真相吧。嗬嗬,隻是好像比夙緣之說更荒唐呢!”


    秋月明笑意盈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駁得宜妃啞口無言,論口才她實在不是秋月明的對手,眼神再淩厲畢竟不是刀,殺不了那個可惡的女人。她隻能固執堅持,“臣妾請求重新驗過。”


    “若是朕不同意重驗,你又要寫信去告訴你哥哥是吧?”錦陽帝冷笑調侃,然後出人意料地一揮手,“也罷,今天就讓你瘋個夠。既然你誰都不信,那就由你自己去取水,那隻碗你若也又懷疑,也可以換過。然後朕看你還有何話說!”


    宜妃自然求之不得,草草謝了恩就出去了。天景心裏沒底,不知道父皇是太自信還是也有疑惑,才會依了宜妃重驗,還把一切交給她來安排,就不怕她動手腳嗎?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裏是明華苑又不是秀雲宮,琴韻又被帶走了,宜妃身邊一個得力的人都沒有,怎麽能動手腳?再說有師傅在,就算她動手腳又怎樣,班門弄斧而已。


    她轉頭,苦著一張小臉央求,“父皇,還要再紮一次手指嗎?那能不能讓王太醫給我紮呀,我的手指現在還痛得很呢!”


    錦陽帝拉過她的手,中指上一個明顯的針眼,已經有些紅腫,顯然是紮得極深,他的眉頭狠狠地擰了一下,憐愛地拍拍女兒,“放心罷,父皇不會再讓她碰你了!”


    宜妃很快迴來了,手上端了一隻白瓷碗,碗裏一泓清水隨著她的腳步微微晃動。她避開了趙福勝伸來欲接的手,親自把這隻碗放在了錦陽帝麵前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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