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昊明趕緊在他身邊跪下,急急地為他辯解,“您知道的,玄明他向來性格急躁,他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他說的這些都是孩子話,當不得真。”


    “我說得是真心話!”玄明倔強得可怕,似乎鐵了心不給自己留一點迴旋和退路。


    “你閉嘴……你怎麽這樣……你快點給父皇磕頭賠罪,快點呀!”昊明渾身打顫,聲音也抖得快要哭出來,見玄明還是不動,他一邊給天景使眼色,讓她也為玄明求情,一邊伸手用力按玄明的頭,“你到底要怎樣,算哥哥求你了行不行?快點給父皇磕頭賠罪!”


    天景正琢磨著該怎麽求這個情,錦陽帝一直微沉的臉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不是怒極反笑,而是溫暖慈祥的笑,“這小子就是強牛一般的脾氣,昊明,你這就叫做強按牛頭不磕頭!”


    他說著起身過去,雙手托著玄明,硬把他架了起來,吩咐昊明道,“你也起來吧!”


    這看似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呀,但玄明說了那麽多大逆不道的話,父皇怎麽可能不生氣?天景偷瞄太子,卻碰到一樣困惑的眼神。


    “玄明,父皇不生氣也不怪你。你方才所言,每句話都戳中了深深紮在父皇心裏的刺,很痛,但父皇不怪你。因為,你這脾氣和你舅舅年輕時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


    他轉頭看著太子和天景,“你們大概不知道,父皇和謝午華是自小的朋友,是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午華五歲時入宮作皇子伴讀,說是伴讀,其實他做武術陪練更合適。那時,我們每天少說也要打上三、五架,兩個人都滿身塵土,泥猴兒一樣才作罷,可越打關係越好。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習文練武。父皇立我為太子的那一日,他比我還高興。他說日後你為天子我為大將,我必保你的江山如鐵桶一般,護你一世平安。十八歲那年,我第一次前往西線邊防和魏朝作戰,我為統帥,午華是先鋒。其實那一戰沒史書裏寫得那麽輕鬆漂亮,我們也吃過敗仗,我還受了重傷,差點被魏軍捉了去,是午華拚死救我迴來。當然這些不光彩的部分都不會寫在史書裏,但是我記得,永遠也忘不了。”


    他有些無奈的苦笑,“我娶謝青華的時候,也曾聽得傳言說謝家小姐如何如何古怪任性,是午華來跟我說,‘我謝家難得有個女孩兒,因此嬌慣得青華脾氣古怪了些,但她是個好孩子,希望你好好待她。’這麽多年來,青華的所作所為,若是換了別的嬪妃,早就廢過幾個來迴了。可我一直記得午華說‘我把妹妹交給你了,好好待她’時那麽鄭重的神情,於是我好好待她,耐心忍她,隻是,越來越不想理睬她了。後來我承襲帝位,我親手把大淵最重要的兵權交予午華,我以為我和他永遠都能那麽好,我為帝他為帥,一起守著大淵的鐵桶江山。那時根本沒預料到日後的猜忌疑惑,根本沒想過謝午華會是我心上紮得最深的一根刺。”


    一片沉寂.天景幾人雖然都是孩子,但常常接觸政務,當然知道謝午華執掌虎符二十年,權威日重,漸有尾大不掉之勢,少年時的誓約也許早就拋在腦後,也難怪錦陽帝疑慮難安,心裏生刺。再加上宜妃時常無理取鬧,他自然對謝家越來越反感厭倦。玄明被遷怒不受待見也是順理成章。


    又沉默了一會兒,錦陽帝幹澀咳了一聲,“不說了不說了,看來父皇真是老了,怎麽把這些舊事翻出來和你們絮叨。玄明,你和昊明是親兄弟,父皇盼著你們這一生都是最好的兄弟,別走到我和你舅舅這步田地。”他抱了抱這個從出生就被他刻意忽視的孩子,笑道,“父皇有事,明天再來看你們。你們讓靜思給這小貓洗個澡,看它現在就像隻泥猴兒,唉,一個公主撒潑撒野,連隻貓兒也得跟著倒黴,真是可憐!”


    錦陽帝走了,房裏的氣氛有些尷尬有些沉重,三個孩子都埋頭想著各自的心事。好一會兒,太子先打破了沉默,他拉起那二人,道,“走,我們去給絨絨洗澡。母親煮了薑湯,天景你要趕快趁熱喝一碗——如果你不想喝藥的話。”


    玄明有點迷糊地撓頭,“太子哥哥,父皇臨走時為何不說清和可憐天景可憐,卻偏偏可憐一隻貓。”


    昊明笑道,“你就是死腦筋,父皇連貓都可憐到了,又豈會不心疼憐惜天景和清和。你看著吧,很快,溯玉就要變成最可憐的人了。”


    昊明的預料沒有錯,隻是他也沒想到,“很快”居然會快到就在第二天。次日,聖旨下:如妃因教女無方,致溯玉言語狂妄無狀,有失皇家禮儀,酌降如妃為如嬪,即日遷出毓仁宮,往西冷閣居住。溯玉言行輕狂,舉止失儀,且多次出言辱及同胞姐妹,令朕失望至極,責令隨母遷往西冷閣,並罰禁足兩年。


    與這份聖旨同時頒下的另一份旨意,則是對淑嬪母女的賞賜:淑嬪性情溫良,善體朕心,酌升為淑妃,遷出玉榮齋,攜清和往凝芸宮居住。清和公主心性純善,至仁至孝,實為皇嗣之表率,特賜封號“仁孝”。


    隻是一夜的工夫,如妃母女跌落塵埃,淑嬪母女脫離苦海。錦陽帝六個女兒,唯清和有了封號。這天壤雲泥的轉換,不過取決於皇位上那個男人一念之間的改變。


    西冷閣,是比淑妃從前所居的玉榮齋更荒涼冷僻的所在,和冷宮隻隔一條窄巷。隻有三間極舊的小屋,一小片荒草半人高的衰敗院落。一個老內侍帶了如嬪和溯玉過來,如嬪雖然在宮裏生活了十幾年,對西冷閣這個僅次冷宮的荒寒地方隻知其有,但從沒來過,這麽晦氣不祥的所在從前那位高貴嬌矜的如妃娘娘怎肯涉足。可如今西冷閣還是西冷閣,如妃卻已落魄得永沒有翻身之日了。


    帶著她們看過了三間破屋一片小院,老內侍一揮手,從門口進來一個老嬤嬤,年紀已似風中殘燭,臉皺得像核桃皮,腳步蹣跚地過來,躬身行禮道,“老奴馮嬤嬤,見過兩位主子。”


    如嬪一怔,向老內侍問道,“隻有這一個伺候的人?”


    老內侍皮笑肉不笑地道,“這是聖上的意思。聖上說伺候的人多了,兩位主子難免閑出毛病來,有些日常瑣事,如果馮嬤嬤忙不過來,二位不妨親力親為,多作些事,對靜心修身是極有好處的。”


    如嬪恨得牙都快咬碎了也是無法,老內侍微微彎了下腰,“娘娘和公主殿下請在此安好,老奴先告退了,馮嬤嬤,好生伺候著。”


    如嬪迴到屋裏,在一張桌前坐下,這張清漆脫落大半的桌子木質粗劣,桌上一個茶壺兩隻杯也都是粗瓷,屋裏除了一桌兩椅就隻有一張床了,帷帳鋪蓋一眼看去也都是粗布舊棉。如嬪四下打量著,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噩夢之中。幾天前自己被罰扣去整整五年的月例,昨天女兒被寧妃狂抽耳光,今天,她們母女倆被打發到這裏來時,甚至連日常的衣服都不讓全部帶來,那個老內侍尖著嗓子說,“聖上有口旨,如嬪母女搬去西冷閣時隻帶隨身之物即可,西冷閣地方小,東西全帶去了放不下。”


    皇上真是狠哪!如嬪以前從來沒想過皇上能這麽狠,敢這麽狠。自己的父親當年可是為他登上帝位出過大力的重臣,這些年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門生下屬遍布朝堂和全國各地。皇上向來對這位國丈忌憚三分,因此對她和溯玉也特別寬縱容讓,恩寵有加,可最近這樣變本加厲地打壓她們,讓她隱隱覺出不祥。


    一抬眼,見女兒不知何時坐在了桌子另一邊,正可憐兮兮望著自己。一股怒火衝上來,她抬起手,真想再抽這個冤家兩耳光。這死丫頭豬油蒙了心,連那個天景都敢惹,那可是皇上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從來都是打了不罰,罰了不打,可這次皇上為了要給天景出氣,對她們母女重打重罰。現在到了這步田地,這個闖下大禍的丫頭倒會裝可憐。


    可她的手到底也沒抽下去,因為女兒的臉已經沒有地方能下手了。本來挺漂亮的一張臉,現在滿是青腫淤紫,嘴角潰爛,額頭上的紗布還隱隱透出血跡。她放下手,咬牙切齒地恨著,秋月明這個賤人,平時裝得柔柔弱弱,瘋起來下手居然這麽恨。


    她努力壓下怒火,擠出一絲笑容,和緩了聲音道,“玉兒不怕,你外祖會替我們想辦法的,這樣的日子不會過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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