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


    趙驁不在意的淡淡一笑,“這朝中,有將近一半都是他的人,愛卿你說,朕該如何做?”


    “一半的人都是?”


    沈舟詫異,“皇上,您既然知道,為何不製止?”


    話音落下,沈舟就看到皇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


    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沒有在笑,眼神裏麵,帶著些懷念。


    “朕在位八年,太後掌權兩年,在她死後,朕才真正坐上了這個位子,愛卿覺得,那時的朕,敢動嗎?”


    沈舟眉頭皺了下,還沒說話,皇上那帶著淺淡笑意的聲音再次傳來。


    “愛卿知不知,朕那皇叔敢這般做,是因為什麽?”


    沈舟不知,他也想不明白。


    獻王是怎麽安插人手的,竟能在朝中安插將近一半的人手。


    這般大動靜,怎麽會沒人知道呢?


    然而下一刻,皇上便給出了答案。


    “太後不喜歡朕,她生前或許已經知道朕的心思,那兩年,給了皇叔諸多好處。”


    “這安插人手的事,也是她縱容的,那時,朝中一大半,都是他們的人。”


    趙驁看向沈舟。


    “如今隻剩將近一半的人,還是朕從中動手的功勞,愛卿怎能說朕沒有製止呢?”


    沈舟張了張嘴,剛想道歉,趙驁卻是移開了視線。


    望向這陰森空洞的宮殿。


    “朕有時在想,朕要這位子有何用,他們要,那就給他們罷了,可朕又不甘。”


    他有太多不甘了。


    細細想來,他也不知自己在不甘什麽。


    然而也是這股不甘,支撐著他走到現在。


    趙驁沒看沈舟,轉身迴去坐下。


    沈舟跟著轉身,直到皇上坐下,他才開口。


    “皇上,您是不是就等著今日了?”


    趙驁挑眉,垂眸理了理袖子,聲音含笑,卻又帶著一股涼意。


    “愛卿覺得朕會趁著這次機會,把他們全部弄掉?”


    沈舟沒說話。


    全部弄掉肯定是不行的。


    朝廷還需要運轉。


    一下子全部把人抽出來,肯定也是要出事。


    唯一的辦法,便是先解決一部分人,然後再解決另一部分人。


    剩下的,到那時,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了。


    然而關鍵是,有實權的人,並不好弄下去。


    沉思片刻,沈舟道:“皇上,此事還得慢慢來,我們可以先逐一擊破。”


    “逐一擊破?”


    趙驁抬眼,若有所思,手指在腿上敲了敲。


    “愛卿可知,這裏麵都有誰?”


    沈舟也是誠實,當即拱手道:“迴皇上,微臣不知,但想來,這些人定有位高權重者。”


    趙驁點頭,“可不是。”


    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朕多難伺候呢,皇叔可比朕好伺候多了。”


    沈舟沒正式接觸過獻王,但聽說過這人的性子。


    確實是要比陰鷙鷙的皇上要好相處,更關鍵的是,獻王為人大方爽朗。


    對待自己人,那是隨手就能賞銀錢的主。


    可不比皇上好伺候?


    隻是沈舟有些不解。


    “皇上,臣不懂,臣怎麽說也是個六元狀元,為何獻王不來拉攏微臣?”


    趙驁眼波一轉,挑了下眉,“你怎知他沒有拉攏?”


    沈舟頓了下,虛心請教,“微臣確實不知,請皇上解惑。”


    趙驁笑得眼睛眯了起來,精光在沈舟身上掃過。


    “往你府上送的那些帖子,你可有認真看過?”


    沈舟神色一滯,頭低了些。


    “迴皇上,微臣甚少去看。”


    趙驁“嗯”了聲,繼續說:“獻王的人,不知往你府上遞了多少帖子,也沒能把你邀出來談一談。”


    “坐在高位上的,看不上你,位於低處的,你也看不到。”


    沈舟還真不知道這事,他隻得清清嗓子,恭維道:“皇上說得是。”


    趙驁輕輕笑了聲,提筆在紙上寫字。


    “之前鄭家便是獻王的人,被朕給弄下去了。”


    沈舟眼睛一動,還沒問現在的戶部尚書是不是皇上的人,上方便傳來一道冷笑聲。


    “可惜了,這李江明,也不是朕的人。”


    沈舟愣了愣,想到什麽,瞬間皺起眉頭,“皇上,這麽說,吏部尚書是獻王的人?”


    這麽重要的崗位,如果都被獻王的人給把控了,那皇上想要推翻他們,不靠武力的話,真的很難。


    “嗯,他是。”


    趙驁頭也沒抬,說是的時候,語氣很是平常。


    就像是這件事一點也不重要,甚至都沒有被他放在心裏一樣。


    沈舟看了眼上麵,忽而想起之前幾位尚書帶著侍郎齊聚乾清宮,讓皇上收迴成命的事。


    “皇上,難不成禮部尚書也是獻王的人?”


    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吏部,戶部,禮部。


    要是再加一個兵部。


    沈舟已經想好屍體要埋在哪裏了。


    趙驁往下瞥了眼,隨即垂眸繼續寫著什麽。


    他像是知道沈舟在想著什麽一樣,淡聲道:“禮部尚書,明著是他的人,實則,是朕的人。”


    皇上的語氣很是耐人尋味。


    沈舟聽到最後一句話,才稍微鬆了口氣。


    “那兵部尚書......”


    他試探著,把另外幾位尚書也都說了一遍。


    趙驁沒有立刻迴應,直到放下筆,他才看向沈舟。


    “朕那好皇叔以為兵部、刑部都是他的人,朕也讓他這般覺得。”


    他說話的語氣很是薄涼,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把那墨跡未幹透的紙張拿起一角,輕輕晃了晃。


    “朕就讓他覺得大權即將到手,勝利在望,馬上就能把朕從這位子上弄下去。”


    他的目光在那紙上的一個個人名上晃過。


    薄唇微微揚起。


    “皇叔他不是喜歡享受嗎,朕就讓他好好享受享受,享受這即將得來的一切,然後,又被朕親手摧毀。”


    他笑了起來,冷峻的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沈舟默默看著皇上發癲,說些鬼話。


    等皇上臉上那滲人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才開口提醒。


    “皇上,玩歸玩,撒氣歸撒氣,您可不能玩脫了。”


    聞言,趙驁視線落在沈舟身上。


    沈舟能感覺到,皇上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的,也不知道是在打量些什麽。


    總覺得,好像是要他去赴死的前奏。


    趙驁淡淡“嗯”了聲,隨即招手,讓沈舟過來。


    “朕給你看個好東西。”


    聽聞是好東西,沈舟在明知有詐的情況下,還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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