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寒暄著,顧錦收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不過他就跟前兩天的沈舟一樣,要忙著招待人。


    這會也不過是來打了個招唿,聊了幾句,便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飯菜酒茶也被人端了過來。


    在酒樓擺宴就這個好,上菜速度。


    沈舟已經定好要去府城的日子了,這會說笑間,便把自己要出發的日子說了出來。


    吳敬榮聽著,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沈舟可以說是他看著成長的。


    現在要去往更高的地方展翅飛翔,他一半高興,一半感慨。


    沈舟喝下同窗們敬的酒,看向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吳夫子。


    想了想,他端著酒杯,走到吳夫子身旁坐下。


    “夫子怎麽在喝悶酒呢?”


    吳敬榮搖頭,看了眼旁邊正在玩鬧的徐承誌等人,讓沈舟也去跟他們玩。


    至於他,沒什麽事。


    沈舟也算是了解吳夫子,看著一旁酒興上來,正在吟詩作對的幾人,收迴視線,端起酒壺,給吳夫子續上。


    “我陪夫子喝兩杯。”


    吳敬榮一愣,視線在沈舟臉上轉了轉。


    “你酒量可是練出來了?”


    沈舟放下酒壺,臉都變紅了。


    他溫吞道:“還沒,不過陪夫子喝兩杯還是可以的。”


    吳敬榮搖頭,把酒杯端到一旁放著,端起茶杯,一臉嚴肅。


    “你酒量不好,還是少喝,免得出什麽事。”


    說著,順道還把沈舟麵前的酒杯也拿走了。


    沈舟笑著看向被吳夫子放到一旁的兩個裝著酒水的杯子,目的達成,不喝也罷。


    他順著吳夫子的意,把自己的茶杯端過來。


    飯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這會也是到了尾聲。


    大家都在另一邊交談玩鬧,沈舟和吳夫子這邊倒沒人來鬧。


    不知是他們無意還是有意,這一角倒是安安靜靜的。


    沈舟是吳敬榮教學生涯中,最有出息的學生。


    也是看著最有前途的。


    沈舟在吳敬榮心中,地位自是不一般。


    他看著眉眼乖巧,神色溫和的沈舟,喝了口茶水,眼神似乎飄到了以前。


    “當初你麵色沉鬱,垂頭喪氣的,老夫還擔心你走不出來。”


    他摸了摸胡子,感歎世間的複雜。


    “沒想到你反而化繭成蝶,現在要飛往更高處了。”


    吳敬榮有時在想,人是不是要經曆過一定的磨難,才能破開身上的束縛,成就更好的自己。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是件萬裏挑一的事。


    而沈舟,恰好就成功了。


    至於沒成功的,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失敗者罷了。


    他看過太多失敗的人,沈舟的成功,就像是幹涸地裏突然冒出的新芽。


    至於以後如何,還是要看沈舟的造化。


    想到這,吳敬榮便也忍不住小聲囑咐沈舟,讓他萬事三思而後行,莫要衝動行事。


    沈舟能感受到吳夫子對他的關心,自然乖乖應下。


    “夫子放心,我會的。”


    沈舟是跟著吳夫子等人一起離開的。


    離開時,顧父和顧誠顧錦幾人都過來送了一程。


    沈舟跟著去了一趟學堂,順道把他還遺留在那邊的一點東西拿迴來。


    望著那張空床,視線不由在這間舍房裏轉了圈。


    朱紀文沒去宴席,聽聞沈舟正在舍房這邊收拾東西,他不知是什麽心情,放下書便從堂屋那邊迴來了。


    他迴來得有些急,唿吸略微急促,看到那還敞開著的房門,鬆了口氣。


    調整了下唿吸,才走進去。


    沈舟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見是朱紀文,倒是笑著打招唿。


    “紀文兄。”


    朱紀文點頭,也喊了聲沈舟。


    喊完,他神色猶豫了下,才再次開口。


    “我聽徐承誌說,過幾日你便要去府城。”


    沈舟不明白朱紀文過來是要跟他說什麽,聞言,笑了下。


    “我是打算過幾日過去。”


    他語氣一頓,疑惑道:“紀文兄可是有事要與我說?”


    沈舟看出了朱紀文眉宇間的遲疑。


    本是不想問的,但後麵一想,他都是要離開這裏的人了。


    朱紀文跟他也不是私底下有往來的朋友,今日一別,估計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朱紀文自然也是想到了這點。


    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低著頭,跟沈舟道了句對不起。


    沈舟愣了下,不過很快就知道了朱紀文為啥會說對不起。


    他還未開口,身上似乎變輕了很多。


    就像院試榜單出來那日,他也感覺身上輕鬆了很多。


    隻是那會情緒有些起伏,感覺倒沒有現在這般深。


    這會沈舟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他的身體在他即將開口的那一瞬間,忽而就鬆快了。


    沈舟本是不信神鬼那些的。


    但既然他已經來到了這裏,有些東西,誰又說得準呢。


    他也知道了原主的選擇。


    “紀文兄,你這句道歉,我收下了。”


    朱紀文聽著,心裏五味雜陳。


    突然,他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地一下,在這間隻有兩人的舍房裏響了起來。


    沈舟驚訝挑眉,“紀文兄,你這是作甚?”


    朱紀文搖頭,“沒什麽,隻是覺得自己以前以為自己聰明,現在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蠢。”


    這話沈舟沒法迴應。


    朱紀文說這些,也不是要沈舟迴應的,說完後,他自己也輕鬆了很多。


    他看向沈舟,十分誠懇地祝願沈舟步步高升,前程似錦,說完轉身走了。


    沈舟看了眼房門,沉默了下,拎著東西出門。


    剛關好房門,一轉身,便見徐承誌和張言常匆匆往這邊走來。


    “澤玉兄,我們來送送你。”


    沈舟含笑看著兩人過來,這場景,讓他想到了以前。


    很多時候,他都是這樣看著兩人一同過來的。


    比如吃飯時,比如去堂屋時,以及從堂屋迴舍房的時候。


    一般都是他先收拾好,然後在外麵等他們兩人出來。


    難得的,沈舟後知後覺,心裏升起了一絲離別的愁緒。


    當真是應了那句,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在出門的這一路,向來話多的徐承誌一聲不吭。


    而張言常也是沉默了一路。


    可從舍房到大門的路並不長,沒一會,大門便出現在了幾人麵前。


    邁出大門門檻的那一刻,沈舟便停下了腳步。


    “你們努力,總會再見麵的。”


    徐承誌沒說話。


    張言常倒是開口了。


    “我會努力的,澤玉兄放心。”


    張言常已然有了經驗,他對下一次的科試還是很有信心的。


    沈舟也是想到這點,跟張言常聊了幾句溫習方法。


    徐承誌安靜得不像話。


    沈舟不用猜,就知道他定然是對下迴考試不抱希望。


    至於為什麽不抱希望還要留在學堂,這沈舟可就不懂了。


    張言常跟沈舟聊完後,十分自覺的,便後退了兩步,讓徐承誌來跟沈舟說兩句。


    徐承誌啥也沒說,開始掏兜,拿出一疊信封。


    “澤玉兄,往後你可要記得給我迴信,就夫子這,我就算以後不在這裏了,也會過來看看夫子的。”


    沈舟看了看徐承誌塞過來的一疊信封,有些一言難盡。


    “你沒話說,難不成是因為你想說的,都寫進去了?”


    徐承誌嘿嘿笑著,有些不好意思。


    “哎,差不多吧,我還能繼續寫,就是來不及寫了。”


    沈舟:“......”


    什麽離別愁緒,他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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