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剛到,沈舟便放下筆,蓋上書,收拾東西迴舍房。


    他動作輕巧,離開時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張言常拉伸了下有些酸脹的腰背,不經意地一掃。


    原本有些發懵的腦子頓時清醒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眼天色。


    其他人都在,隻有沈舟的位置是空著的。


    這晚飯都沒開呢,這時候離開?


    張言常猶豫片刻,一咬牙,也開始收拾東西,拎著書籃走了。


    他的座位本就是在徐承誌麵前。


    他這一走,徐承誌很快就發現了。


    他轉頭看去。


    果不其然,沈舟不見了。


    他瞥了眼剛翻開準備抄寫的書頁,二話不說,連忙蓋上,也收拾東西走了。


    沈舟走得靜悄悄,張言常人話少,一向存在感不高。


    他走時,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可徐承誌不同。


    他先前招搖慣了。


    也就是跟朱紀文等人鬧翻了之後,才變得稍微安分了些。


    他這一走,幾乎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朱紀文隱約聽到有人提到徐承誌的名字,下意識迴頭看了眼。


    他注意到了,不隻是徐承誌不見了,連他身後一向刻苦努力,沉默寡言的張言常也不見了。


    這可是稀奇。


    若說徐承誌離開,朱紀文不驚訝。


    可張言常離開,他是真驚訝。


    這人這麽多年來,日日天未亮就過來背書,一貫是天黑之後,才會迴舍房。


    這會不見人。


    怪異得很。


    不過,等周東林指了指沈舟的位置,示意他快看的時候。


    朱紀文就不覺得怪異了。


    這三人,往常八竿子打不著一處,現在不知道因為什麽。


    竟然走到一起了。


    周東林疑惑地看著沈舟的座位,看了會,小聲道:“徐承誌跟沈舟,真走一塊了?”


    朱紀文皺了下眉,沉默片刻,道:“管他們作甚?我倒要看看,他們跟著沈舟,還能鬧出什麽動靜來。”


    ......


    沈舟迴房後,拿著木盆去夥房那邊打了些水,擦了擦臉和脖子。


    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再迴去時,便看到了張言常正在舍房門前的小院子前。


    拍手拍腿的。


    做著他先前教過的放鬆動作。


    沈舟看著,笑道:“言常兄也這麽早迴來?”


    張言常搖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看你迴來,我也迴來歇一歇。”


    沈舟點頭,“原來這樣,我打算躺會,晚點去吃晚飯。”


    徐承誌這會聽到動靜,從舍房裏走出來,倚靠在門邊上。


    聞言,一臉不解。


    “這會睡,晚上還能睡著?”


    說著,他眼神一變,“難不成,你是要挑燈夜讀?”


    沈舟轉頭看向徐承誌,挑了挑眉:“你怎麽也迴來了?”


    徐承誌臉皮厚,也沒有不好意思。


    “你都迴來了,我自然也就迴來了。”


    沈舟好笑地掃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張言常。


    “言常兄,你可是有不懂的地方要問我?”


    “是有兩個沒想明白的,不過我不急,你先忙你的事。”


    張言常坐了一天了,其實屁股也難受。


    加上現在天還是熱著,坐久了身上黏糊糊的。


    跟著沈舟迴來,也不全是盲目跟從。


    沈舟聽他這樣說,也不勉強,應了聲,便拿著木盆準備迴房。


    徐承誌跟在後麵,“沈舟兄,你還沒說呢,是不是要挑燈夜讀啊?”


    沈舟停下,轉頭看他。


    “你是要跟著?”


    徐承誌皺眉,似乎遇到了難題。


    “你若是要挑燈夜讀,那我便勉強陪陪你,免得你一人孤獨。”


    沈舟一聽,嘴角上挑,道:“行,那晚上學堂見。”


    張言常聽著,看看沈舟,又看了看徐承誌。


    想了想,還是不參與了。


    他本來就起得早過去學堂那邊。


    若是再這麽晚睡,怕是也沒精力溫習了。


    得不償失。


    天慢慢黑下來。


    舍房也漸漸沉寂。


    忽而,開門聲輕微響起,一道黑影拎著書籃,急匆匆往學堂走去。


    學堂裏並不是一片漆黑。


    裏麵隱隱冒著零星兩三點火光。


    徐承誌定下心,快步走進去。


    誰知推門一看,沈舟的座位是空著的。


    沈舟還沒有來。


    徐承誌狐疑地迴頭看了眼舍房的方向。


    有些擔心沈舟是不是騙他的。


    想了想,他還是走了進去。


    應該是還沒來。


    他拿出蠟燭,去旁邊的同窗那借了火,準備抄書。


    說起來。


    他這般努力的時候,隻有在臨近科試兩個月前才會出現這情況。


    這會才哪到哪。


    但沈舟都這麽努力了,他也不能落後才行。


    徐承誌沉下心,不再想其他事。


    這一忙活,戌時也過去了。


    徐承誌抬頭看向沈舟空著的位置。


    氣笑了。


    這小心眼的......


    他轉過頭,認命地開始收拾東西迴去睡覺。


    翌日。


    盡管被夫子抓過一迴,沈舟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習慣。


    他盤腿坐在床上,閉眼醒神,等房內人少之後,才起了床。


    徐承誌早早就起來了。


    準備好後,他也不走,拎著書籃就坐在舍房外麵的石凳上,望著八人間舍房的大門。


    此時天色尚有些昏暗。


    近看才能看清臉。


    但沈舟這人很容易辨認。


    徐承誌也無需看清沈舟的臉。


    隻要有人走路慢悠悠的,一點也不著急,這人就一定是沈舟。


    他等啊等,終於等到了端著木盆洗漱迴來的沈舟。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沈舟兄,你可是讓我好等。”


    沈舟轉頭,看向從暗處走來的徐承誌,像是想到了什麽,笑了下。


    “怎了?這一大早的,你這是生哪門子氣?”


    徐承誌冷哼,“你昨晚壓根沒去,騙我的。”


    沈舟看了眼天色,心情非常好地笑著說:“晚點跟你說,我先去換衣服,一會晚了過去,怕是要被夫子看到了。”


    徐承誌一聽,想到昨日的事,隻得點頭。


    “那你快點,別慢騰騰的。”


    沈舟失笑,“你走你的,等我作甚?”


    徐承誌本想說什麽,但是轉念一想,沈舟終究還是要去學堂的。


    他這急性子,何苦在這等這慢性子呢?


    等得他自己都難受。


    徐承誌想通了,下巴一抬,模樣高傲,說話的語氣卻是有些低微。


    “我昨晚把課業都做了,有幾道題不太確定,你到時幫我看看,行不行?”


    沈舟掃他一眼,“承誌兄,你這可不是求人的態度。”


    徐承誌心頭一梗,低下頭,“這樣呢?”


    “行。”


    沈舟推開舍房門,“等我忙完再給你看看。”


    徐承誌點頭,滿意地拎著書籃走了。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來。


    他明明,是去找沈舟生氣的。


    怎麽說著說著,就讓這人給牽著鼻子走了呢?


    他轉頭瞪了眼後麵,到底沒有去找沈舟,拎著書籃去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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