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芙蓉,也就是荷花。


    這幅畫,沈舟是下了心思去畫的。


    前世他為了畫一幅讓自己滿意的畫,到處跑。


    有些東西已經深入腦髓,提筆一想,細節自然就在腦海裏浮現。


    綻放的芙蓉,含苞欲放的菡萏,被碩果壓彎的蓮蓬枝幹。


    或卷或舒的蓮葉,跳躍咬下花瓣的鯉魚。


    整個畫麵並不隻有靜,還有動。


    動靜結合,讓整個畫麵活了起來。


    陳德正驚喜地看了眼沈舟。


    他果然押對了寶。


    他迫不及待地,又把沈舟剩下的畫卷打開看了看。


    梅蘭竹菊,各有各的特色。


    他喟歎一聲。


    “沈小兄弟年紀輕輕,便已經有了這般功底,假以時日,怕是無人能及了。”


    都是些客套話,沈舟自然也不會當真。


    “陳掌櫃說笑了,我還到不了那種地步呢。”


    他溫聲說著,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到了畫卷上。


    “陳掌櫃您仔細瞧瞧,這幾卷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沈舟指了指那四卷分別畫著梅蘭竹菊的畫。


    陳德正原本還沒有注意到其中的巧妙之處,經沈舟這麽一說,他連忙細細觀察。


    這一看,便也發現了。


    他驚道:“這四幅畫,竟是能拚到一起成為一幅畫!”


    他抬頭看向沈舟,很是佩服沈舟這種想法。


    “這若是其中一幅有人欣賞,那另外的三幅,怕也不會錯過。”


    沈舟笑了笑,微微俯下身放下茶杯,看向陳德正。


    “陳掌櫃說得是,我是希望這樣的,若是不成,也行。”


    陳德正算是知道了。


    沈舟也就是麵上看著軟而可欺,實際上說話滴水不漏,聰明又圓滑。


    他摸著胡子,把先前去賣畫的事說了。


    “那人很喜歡你畫的畫,說是有種特別觸動人心的韻味,讓人輕易地沉浸進去。”


    “你這畫能賣這麽高價,也是那人存了想結識你的心。”


    “你看看要不要與這人見一麵?”


    沈舟知道自己的畫賣了四兩銀子的時候,就知道裏麵定有隱情。


    就算他這畫畫得再合心,畫紙的質量終究也是個缺陷。


    根本不值四兩銀子。


    二兩到三兩是頂天了。


    他有想過那人是給的陳掌櫃的麵子,也有想過那人是想以後還從陳掌櫃這裏買下他的畫。


    甚至還想過那人是想結識自己。


    所以陳掌櫃說的這些話,他並沒有驚訝。


    倒是一旁的沈大穀很是吃驚。


    沈舟才十五歲,能出四兩銀子買下畫的人定然不是小人物。


    他不得不謹慎。


    “掌櫃的,不知那人是何人?”


    陳掌櫃笑了笑,道:“我這畫,是去到府城出手的。”


    意思很明顯,這人並不是縣城裏的人。


    就算說了,沈大穀也不認識。


    但這話也很明顯,陳掌櫃並不想透露這人是誰。


    不然,就算沈大穀沒去過府城,他說了,沈大穀自然也可以去找人打聽。


    看看這人是什麽身份地位。


    他這樣藏著掖著,倒是讓沈舟有了些好奇心。


    但俗話說,人都是死在好奇心上的。


    沈舟並沒有在麵上顯露出自己對這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隻是道:“掌櫃的,你看我這年紀,若是見了,豈不是要讓對方失望了?”


    陳德正先前也在猶豫要不要說這個事。


    但發現沈舟並不如年紀所展露出來的沉穩後,他便改變了主意。


    “沈小兄弟畫功了得,年紀小,說明能耐越大,那人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麽會失望呢?”


    沈舟眼神變了下,驚異道:“那人,莫非地位很高?”


    陳德正搖頭,“那人就是家裏有些鋪子,不愁吃喝罷了。”


    沈舟若有所思地點頭。


    陳德正這話透露出的信息可是多。


    商賈世家,或者家裏有人當過官,或正在當官的。


    這麽一來,他倒是不好接觸了。


    “多謝陳掌櫃照顧,隻是我現在無心這些,不然我便把名寫上了。”


    這個陳德正自然知道。


    他感到可惜。


    “說起來,那人也不過大你幾歲,卻對字畫這些尤為喜愛,還道若是還有你的字畫,讓我也拿過去給他瞧瞧。”


    沈舟一頓,他不傻。


    陳掌櫃的言外之意,還是想拉線他們認識。


    這人若是一直在買他的字畫。


    他於情於理,到時候也得去見人家一麵。


    他心下一轉。


    “那就麻煩掌櫃了,那人若是有什麽偏好,掌櫃的也可與我說說。”


    陳德正眼睛驀地亮了幾分。


    “好好好。”


    沈舟拿了錢,陳掌櫃拿了畫,大家和和樂樂,都心滿意足,剩餘的話也不用多說。


    兩人倒是高高興興。


    隻有沈大穀,直到從書坊出來,整個人還是懵的。


    一幅畫便賣了四兩。


    而且聽兩人的意思,以後還會繼續合作......


    沈大穀根本不敢再往下想。


    沈舟左顧右盼,觀察著道路兩旁的商鋪,以及路上擺的小攤。


    之前跟他大哥出來,手上沒錢。


    這會他口袋是有錢了。


    人就這樣,有點小錢就想消費消費。


    沈舟正在心裏列著清單,等想好要買什麽東西後,才發覺他爹一直沒說話。


    他疑惑看過去,便見沈大穀又是眉頭緊皺,又是一臉恍惚的。


    “爹,你在想畫的事?”


    沈大穀迴過神,聞言,歎了口氣。


    “舟子啊,爹這心怎麽就那麽不安呢?”


    沈舟笑了笑,“爹可是覺得四兩一幅畫太貴了?”


    沈大穀不懂這些。


    但陳掌櫃說了。


    若是遇到懂得欣賞的人,那這畫也是能賣出上千兩的。


    可他總覺得這一切就像是虛影,仿佛明日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一年從頭忙到尾,年底能存下點錢都是好的。


    可沈舟一幅畫,便抵了他差不多半年賺的。


    這怎麽不讓沈大穀覺得虛幻。


    他囁嚅著開口。


    “爹不是覺得貴,就是覺得有點縹緲,怕眼前一切都是夢。”


    “夢?”


    沈舟伸手,使勁一掐。


    “嘶!”


    沈大穀皺眉,低頭看著自己正在泛痛的手臂,“你突然掐我作甚?”


    沈舟默默收迴手,輕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爹你說怕是夢嗎?”


    “這迴能感覺到真實了吧?”


    沈大穀抬眼瞥了下沈舟,“感受到了。”


    沈舟知道沈大穀覺得不確定的地方在哪裏。


    他從懷裏拿出荷包,一邊遞過去,一邊解釋。


    “爹,你別想太多了,這畫能賣得這麽高除了運氣之外,還有別的原因。”


    “之後的畫,怕是到不了那麽高價了。”


    “我知道。”


    沈大穀聽到說賣不了那麽高價,心裏的石頭倒是落了下來。


    如果錢這麽容易得,他怕日後沈舟好高騖遠。


    不肯好好讀書了。


    鬆了口氣的同時,他的目光落在沈舟伸過來的手上。


    他頓了頓,道:“不用給我,你自己收好就成。”


    沈舟一聽,樂嗬嗬地收迴手,“爹你真好,我一會想去買些東西迴來。”


    “......”


    沈大穀伸手,一下把沈舟手上的荷包搶了過來。


    “算了,還是爹給你收著吧,等你還完債再說,感覺放你手上留不住。”


    “...爹,我就花一點點。”


    沈舟伸出小拇指示意一點點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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