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時寂靜,燭火微微跳動,幕遠荀眼中的微光隨著玉衡帝在殿內來迴遊走,他不懂這個帝王此時的沉默,為臣為子幕遠荀從小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玉衡帝再次坐在了錦凳上,收起了眼中的犀利。


    半晌開口道:“荀兒,自你母妃離世後,可到了鳳儀宮你便與朕有了隔閡,不在似此前一般,難得皇後還能將你教的這般懂事,難得。”


    幕遠荀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到自己的母妃,今日過來難道不是對自己責罵?


    收斂起情緒來,拱手答道“皇後母後待兒臣如親生皇兒一般,兒臣自然要跟前孝順。”


    聞言玉衡帝眯了眯眼,“咳咳咳,可你作為我玉衡的儲君,凡是太過聽話,不是一件好事。


    “父皇,您注意身子。”聽見玉衡帝的急咳幕遠荀急切岔開話題關問道。


    玉衡帝卻並未被他打斷,待氣順了些繼續說道:“荀兒,很多事情你得高相和皇後的幫助,可有些事情,可作為東宮之主,若真想繼承大統,你心必須黑白分明,守衛光明。”


    “父皇,兒臣一心為玉衡,心中自認坦蕩,雖自此隻做出這一件錯事,兒臣會盡力彌補,但請父皇相信兒臣。”


    幕遠荀知道玉衡帝話中的含義,哼,護照光明,可光明可有替他照耀過?


    “高相雖與你並無血緣關係,但好歹你尊他一聲舅公,娶了他的女兒你這太子之位怕是做的更為牢靠了。”玉衡帝淡淡說道,可這臉間卻是一片沉鬱。


    聞言,幕遠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嗑首說道:“父皇,兒臣一心擁護父皇擁護玉衡,斷然敢為了一己私欲與高家結黨營私,亂我玉衡根基。”


    玉衡帝未抬眼眸,看著跪在地上的幕遠荀思杵著什麽。


    幕遠荀立為儲君已有三個年頭,雖然自己確實曾有私心將這天下欲交給寧王,可這麽些年不管玉衡帝如何有意無意的暗示或明示,寧王都對這江山沒有任何欲望。


    寧王作為玉衡的守護神可以,可要作為這玉衡未來的國君,性子寡淡了些。


    反倒是眼前的這個太子為自己左右分憂,但太子雖性子本分,可對於這江山和皇位卻有著比幕遠寧更多一份的擔當。


    高相這一番算也是讓玉衡帝有些領悟,無論怎麽樣,這玉衡江山都不可落入外人之手,太子雖不是皇後所出,但卻是他的皇兒。


    既看不清這皇兒是黑是白,這一次他便要照他個黑白。


    “荀兒,父皇知你一心為朕為民,可這帝王之路卻沒你想象的那般簡單,權力才是帝王唯一的象征,可若有一日你稱王稱帝,你的肱骨謀劃之臣卻手握你半邊實權,你該如何?”


    幕遠荀從玉衡帝話中聽出了玄機,這一言一句都在直指高相掌權,隻怕父皇一直對自己心有隔閡其中也有高相的原因。


    可如今父皇這言外之意是對高相不滿?看來這玉衡多的是比他耐不住性子的人。


    看來除掉高相的時候到了,幕遠荀登位太子之時便一直處處忍讓高相,畢竟這高相是憑著兩朝元老有父皇撐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連他這太子高相也從不放在眼裏,看來自己對他的忍讓倒讓這老狐狸得意忘形,樹大招了風來。


    “父皇,高相之女雖被立為太子妃,但兒臣絕不會因此而被高相左右。”


    玉衡帝緩緩的點了點頭,似乎對幕遠荀這個答案有些滿意,一直以來他認為這高相皇後在暗中佐助太子,可今日看來這太子說起高相眼中的冷漠倒讓他有些意外。


    “咳咳咳,高相作為朕的左膀右臂,這玉衡的天下有他的一般功治,可這左膀右臂如今想要代替大腦做主,不甘服從,可你是朕的皇兒,是我玉衡的儲君,希望你莫要辜負朕的一片苦心啊,擇日便接柳姚秋進宮吧。”說完,玉衡帝起身拍了拍幕遠荀的右肩,隨意揮了揮衣袖示意他退下。


    聽見玉衡帝又是一陣急咳,幕遠荀眉間蹙起,似乎有些擔憂,這父皇的身子一向看上去無恙啊。


    “還不退下?”玉衡帝捂住胸口問道,臉色似乎比剛剛幕遠荀進來時還要蒼白一些。


    “父皇,我替您宣太醫。”


    “不用了,老毛病了,替我喚李公公進來吧。”


    幕遠荀得了命趕緊喚了李公公前來服侍,可他心中有些不解,為何父皇這身子平白無故的為何看起來卻今日這般懨懨,就算是那日被氣急攻心可也不應該如此狀態。


    出了尚德殿幕遠荀並未離去,而是一直候在殿外候著。


    不出一會李公公佝著身子走了出來,腳步匆忙似有要急之事,看見幕遠荀還未離去,李公公定下了步伐。


    “太子殿下。”看見幕遠荀李公公拱手道。


    不與李公公問候幕遠荀直問道:“李公公,我父皇這身子是怎麽迴事?”


    李公公心裏本就焦急,這陛下身子本就不好,為了穩固朝堂沒有對外聲張,也隻得太醫院的幾個嘴們把風的太醫和他知曉一些情況。


    原本調理的並無大礙,可那日從鳳儀宮震怒迴來後便加重了些。


    剛剛陛下和太子私下談話他已遣散了宮人,沒想到太子竟然沒走,“太子殿下,奴才正要去取藥呢。”


    李公公服侍玉衡帝多年,從未見陛下與太子單獨密談過,今日此番行為許是陛下認可的這太子?


    還未等李公公想完幕遠荀便欲進殿查看情況,可李公公神色一變攔住了他,“太子不必驚慌,陛下並無大礙,隻是些老毛病了,這太醫院已熬好了湯藥,陛下已上了年紀,還請殿下不要惹陛下氣惱才好。”


    幕遠荀點了點頭,沒有再進去了,看著李公公離去的背影他嘴角輕輕勾起似笑非笑,剛剛眼中的擔憂全然不見。


    無心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站在了幕遠荀身後,剛剛的和李公公的話她也聽到了,不知幕遠荀這笑意是何深意。


    上次大殿之上玉衡帝揮劍向他,迴到東宮,幕遠荀將自己一個人關了起來,誰都不見,下人們也個個麵如死灰,生怕主子一個不悅就身首異處。


    可隻有無心知道,那是他在難過,難過自己父皇竟然會想殺他,論自己用盡手段殘忍狠毒,可他從未想過要傷害自己的這位帝王,成為帝王之路若要血流成河幕遠荀也不想自己的雙手沾染上他的鮮血。


    幕遠荀將自己關了整整兩日,直到今日玉衡帝召見無心也才是看見他第一麵,一張臉略顯蒼白,算是她不多見看幕遠荀這般模樣,與她眼中滿是城府和算計的狠厲不同,倒像是個受傷了渴望得到關愛的孩子。


    可僅僅隻得一瞬,轉眼之間他便又恢複如常,可又與以往不同,眼中戾氣更甚,似乎要將他吞滅一般。


    無心不知玉衡帝和他說了什麽,可從他此刻的表情看來,站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越發攝人。


    “走吧。”


    幕遠荀未看身後一眼,仿佛看不看都知道自己身後永遠都會有那道暗影一般。


    ····


    經過了柳姚秋一事玉衡皇宮內極為平靜,沒有任何波瀾,可在這極為平靜之下,有一位的心卻似波濤翻湧。


    “子靖,我們來時一同入宮,未曾想這離去卻不能一起了。”


    皇城外箔歌玉冠束發,身姿挺立,可同身旁的白衣男子比起來卻少了幾分俊逸多了些陰柔之美。


    對著楊子靖箔歌心中愁喜,今日是他離開玉衡之日,能結交此般好友很是難得,可此去許是再難相見了,生出離別之愁。


    可也替他開心著,能離開玉衡這個‘牢籠’。


    可楊子靖今日臉上沒有多少喜色,眼神不時向著玉衡皇宮方向瞥去,箔歌和幕遠寧都心知肚明,他在等人。


    “別等了,她不會來的。”跟著箔歌出來一言不發的幕遠寧終於冒出了一句話來。


    若不是受人之托和擔憂箔歌出宮的安全,不然他是不會親自前來的。


    昨日幕遠寧去看過覓香了。


    相較思哲殿歸還兔子那日,整個人更加清瘦了幾分,這讓幕遠寧一時心疼這個傻妹妹。


    “明日他便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


    “不去。”覓香的語間沒有了平時的歡脫,沉穩了許多。


    如若不是知道她這般性子轉變是因為楊子靖,幕遠寧倒還是會有些高興,之前的那個覓香公主仗著父皇和他們一眾兄長的疼愛,太過頑皮,不說沒有公主的端莊,有時連女子的矜持也不太多。


    幕遠寧望著覓香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不想逼迫她,今日來便隻是告知楊子靖明日出宮離開玉衡的消息罷了。


    至於她去不去送需要她自己拿主意,感情一時兩人看不破,他又怎好說破。


    “那你好生休息吧,我迴去了。”說完幕遠寧便要起身離開,卻被人身後叫住,幕遠寧頓住了身來。


    “三哥。”覓香啞了啞聲繼續說道:“三哥,你帶我去送送他可好。”


    這聲三哥讓幕遠寧一陣揪心。


    得了覓香的請求,此時他已站在這個皓蘭五皇子身旁,替她遠送。


    憶風倒是未看出有任何異樣,熱情的替楊子靖清理好了貨物,一旁幫忙的芍藥也沒有想到,玉衡帝這好人還扮的挺好,這皓蘭皇子離去,順帶帶給皓蘭國君的玉衡物產倒是不少,不免心中一陣冷哧。


    聞言幕遠寧的話,楊子靖眼中的光亮漸漸消逝不見,收斂起情緒,看著來送他的曲箔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澀的笑來,“曲箔,我先行離去了,尚在玉衡你多加···無事,送君千裏終有一別。”


    他本想提醒曲箔獨自一人身在玉衡要多加小心,可轉眼看看幕遠寧,發現自己此話是多餘了。沒有多想,楊子靖上前一把抱住了箔歌,拍著她的背膀道:“曲箔,就此別過了。”


    箔歌還未反應過來楊子靖就已然鬆開了手。


    車隊緩緩駛出了城外,夕陽斜下,餘暉散落一地,看著餘暉中楊子靖的馬車箔歌嘴角勾起一抹難看的笑來,看來這聚散還真由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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