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管事夫婦明白再也無法善了,隻求他們饒春桃性命。


    紀棠雖是少夫人,但她未真正處理過侯府庶務,不太清楚該如何處置。


    想了想,她問謝知韻,“若是母親,此事會如何處置?”


    謝知韻本就是侯府姑娘,從小耳濡目染,又跟著方氏學過掌管內宅,自是比紀棠明白一些。


    想起上次方氏處理貪墨的程管事,威嚴淩厲,果決又留有餘地,使人心服口服。


    謝知韻思忖道:“罰去西郊百裏外的田莊做活兒,不得再迴別院。”


    西郊百裏外的田莊,偏僻清苦,那裏的活兒又髒又累,全都是苦力活兒,春桃去那兒根本受不住。


    不出半年就得磋磨成黑醜村姑,做上一輩子,那更是終身盡毀再無指望。


    管事夫婦聞言震顫抬頭,想再厚著臉皮求兩句,卻見謝知韻容色冷凝,顯然是沒得商量。


    “是,謝三姑娘恩恕。”兩人隻能替春桃領罰。


    “我不去我不去!”春桃死命掙紮。


    多年放縱無人管束,已叫她忘了尊卑高低,擺不正自己的身份。


    紀棠懶得再聽她聒噪,揮了揮團扇,“將她拉下去,把這罐綠豆羹一滴不剩的灌給她。”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紀棠覺得再合適不過。


    “是,奴婢一定完成任務。”照瑩應的幹脆,叫上采兒端著罐子走了。


    春桃被押走後,管事夫婦還跪在地上。


    “奴大欺主乃大忌,侯府禦下再寬容,也容不得如此。”謝知行聲音冷冽如霜。


    “小人不敢。”管事夫婦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謝知行沉道:“念在你二人不知情的份上,不予重罰,撤去管事之職,降為粗使奴仆。”


    “是……”管事夫婦痛心疾首,後悔不迭。


    一家人好好的前程,都因一口唾沫毀了。


    早知如此,他們就不該縱容春桃,更不該助長她攀高枝的心……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隻能自食苦果。


    處置完春桃一家,謝知行從跟來的侯府下人中挑出一人,臨時任命為管事,然後修書一封送迴侯府,請方氏擇定新任管事。


    春桃被強行灌下綠豆羹後,惡心的吐了一下午,整個人嘔到虛脫無力,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她爹娘看在眼裏,又氣又心疼。


    本是想責罵一頓,看她如此又不忍心,最終改為了苦口婆心的叮囑。


    叮囑完,母女倆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此去田莊相隔甚遠,春桃又不能再迴別院,一家人不知幾時才能再相見了。


    縱有千般不舍萬般不願,翌日天剛開亮,兩名下人就押著春桃走了。


    夫婦倆送走疼愛的女兒,心情沉重地迴到別院幹活兒。


    清閑多年,突然做起粗活,自是百般不慣。很快,幹活兒的勞累填滿身心,使得夫婦倆無暇再去悲傷難過。


    日子再難過,也總得過下去。


    隻盼望經此一事春桃能懂事些,不要再生事端。


    昨夜春桃娘仔細囑咐教導,讓她去了田莊機靈些,性子軟和些,利用她的身段姿色,嫁個莊管或莊管兒子,都能免受苦累,往後的日子也能過的不錯。


    為人父母,他們能做的都做了,能想的法子也都為她想了。


    剩下的路,就隻能靠她自己走了。


    春桃走了,但她留下的陰影卻揮之不去。


    再見到綠豆羹,謝知韻下意識反胃幹嘔,趕忙叫人拿走,往後也不要再送。


    雖處置了春桃,可謝知韻心中沒有半分高興,反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鬱。


    紀棠看她心情不佳,傍晚時喊她一道去山頂看落日。


    天地浩大,能包容一切,也能治愈一切。


    “怎麽樣,看到這麽美的景色,心情有沒有好一些?”紀棠扭頭問謝知韻。


    謝知韻輕應了一聲,眸光驚豔地望著眼前美景。


    落日餘暉在天邊暈開,似金紗輕覆,又像熔金在流淌,天空被染成了一幅絢麗畫卷,如夢如幻。


    遠處的山巒在暮色中勾勒出雄偉的輪廓,歸巢的飛鳥成群結隊,歡快又熱鬧。


    “這是我看過最美的落日,謝謝嫂嫂。”謝知韻緩吐出胸中濁氣,心情鬆快起來。


    “不用謝我,我什麽都沒做,這是自然的力量。”紀棠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出。


    石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彎弧,向著天邊落日墜去。


    謝知韻受到感染,也撿了塊石頭用力扔出去。


    莫名其妙,毫無意義,有趣快樂。


    跟紀棠在一起,總能感覺到美好又蓬勃的生命力,讓人心生歡喜和勇氣。


    最後一抹光輝消失時,她們折身往迴走。


    謝知行和方雲野就站在她們身後丈遠的地方,待她們走近後一同迴別院。


    “嗖——”四人有說有笑的走在路上,突然從林中射出一支冷箭,直擊謝知行。


    謝知行雖中毒後武功減弱了許多,但聽力和反應能力還在,察覺到危險條件反射的抬手,壓著紀棠往後退了一步,堪堪避開了那支利箭。


    “小心!”方雲野立時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神情戒備地掃視四周。


    “保護主子!”霧空一聲令下,隨行侍衛快速圍過去,將謝知行幾人保護起來。


    “怎……怎麽了?”紀棠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嚇的驚慌無措。


    “有刺客,跟緊我。”謝知行將她緊護在身旁。


    “好。”紀棠連連點頭,想要去抓謝知行的衣袖,又怕影響他動手,隻得作罷。


    “嗖嗖嗖——”十幾支羽箭同時射出,似兇狠的毒蛇朝他們咬來。


    霧空抽出腰間別著的兩截鐵棍,將它們組接成一根長棍,同侍衛們一起打掉射來的羽箭。


    羽箭剛落地,密林中飛出一隊黑衣人,舉著明晃晃的刀朝他們襲來。


    “咻!”霧空朝天射出一支響箭,唿喚留在別院的侍衛支援。


    “他們有增援,速戰速決!”為首的黑衣人首當其衝,帶著十八名殺手直襲謝知行。


    霧空和七名侍衛拚命阻攔,卻還是架不住對方人多,眼睜睜看著幾名黑衣人靠近謝知行。


    “拿著。”方雲野將他的匕首給了謝知行。


    謝知行接過,用匕首擋下了黑衣人劈來的刀,緊跟著一拳擊中黑衣人麵龐。


    黑衣人太多,紀棠努力的想要跟緊謝知行,卻還是被衝散了。


    “嫂嫂別怕,我保護你。”謝知韻臨危不懼,鎮定的安撫紀棠。


    紀棠瞅了眼她嬌弱清瘦的小身板,覺得自己可能比她更抗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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