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野腳步微頓,複又繼續前行。


    他濃眉緊皺,抿唇歎聲道:“我沒有成婚娶妻的打算。”


    謝知韻聽的心中一‘咯噔’。


    “不娶妻?一輩子都不娶嗎?”她失望的喃問出聲。


    方雲野頷首,“我孑然一身,隨處漂泊,不適宜娶妻生子,會害了人家姑娘。”


    “那若是姑娘自個願意呢。”謝知韻脫口而出,話落又有些懊惱,懊惱過後又殷切期盼答案。


    方雲野沉默許久,久到謝知韻從期盼到失望,失望到尷尬羞窘,打算上前去追紀棠時,他終於開口了。


    “我自在慣了,不願背負感情責任,隻想隨性無拘的過一輩子。”


    一個姑娘的一生太過沉重,他自知背負不起,便從一開始選擇不娶,避免辜負。


    “可一個人,不會覺得孤單寂寞嗎?”謝知韻不死心。


    方雲野道:“我喜歡獨身一人,來去自由,了無牽掛。”


    這話如一顆尖石,狠狠地紮進謝知韻心底,紮的她鮮血淋漓,疼痛不止。


    是啊,他若想娶妻,早便娶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親口聽到方雲野說出答案,謝知韻的心陣陣抽痛。


    就好像她精心養育許久,日日盼著能開出美麗花朵的花,突然有一天告訴她,它根本不會開花,更不會結果。


    死心吧?該死心了。


    謝知韻死死攥緊手心,不讓自己失態落淚。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很安靜,誰也沒再開口。


    草藥蘑菇什麽的,謝知韻也沒了心情再去辨識,隻木然地往前走。


    “知韻快來,這裏好多蘑菇。”紀棠在前方歡唿招手。


    謝知韻提著籃子快步過去,與她們一起采。


    “知韻你聞聞,可香了。”紀棠拿著一朵蘑菇湊到謝知韻鼻尖。


    謝知韻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是很香,聞著很誘人。”


    “等迴去讓廚房做了你嚐嚐,定會喜歡的。”紀棠放進籃子裏,興高采烈的繼續采。


    謝知韻悶悶的應了一聲,低頭失魂落魄的跟著她們采。


    紀棠再次迴頭同她說話時,一掃眼竟看見她紅了眼眶。


    “怎麽了?”紀棠忙放下籃子關問。


    謝知韻慌亂搖頭,“沒,沒什麽,就是不小心將塵土弄進眼睛裏了。”


    說著,她抬起手背,使勁揉了揉眼。


    紀棠覺察出不對,但又不知緣由,她抬頭看向後方的方雲野,見他神色沉凝,隱隱明白了什麽。


    “三姑娘這是什麽了?”木樨走近不解詢問。


    紀棠輕聲道:“塵土入眼了,不采了,迴去吧。”


    “哦。”木樨有些不舍,這麽多蘑菇,不采多可惜啊。


    她們剛要起身,謝知韻卻道:“我想再采一會兒。”


    她還沒想好怎麽麵對方雲野,需要做點什麽靜一靜心。


    “好,我們陪著你。”紀棠沒有多問,隻安靜的陪著她。


    方雲野跟在她們後麵,離著丈遠距離,默默凝視著謝知韻的背影。


    謝知韻沒有迴頭,目光盯著前方,眼中隻有漂亮可愛的蘑菇。


    大的小的,一朵又一朵,有的擠挨在一起,有的單朵矗立,似精靈般從草叢樹葉裏探出腦袋。


    謝知韻越采越上癮,終於明白了紀棠為何那般高興。


    吃不吃不重要,重要的是采的過程,讓人說不出的鬆快愉快。


    不知不覺,三人的籃子都裝滿了,看著前方好似無窮無盡的蘑菇,有些難舍不想迴去。


    可再難舍,該放下的也要放下,否則便是作繭自縛。


    謝知韻站起身,望著幽寂山林和綿延不知盡頭的蘑菇,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身心突然輕鬆許多,謝知韻同紀棠道:“我們迴去吧嫂嫂。”


    “好。”紀棠有些詫異,不知謝知韻為何突然又明朗起來。


    但姑娘家的心事,她不想說,也不好問。


    方雲野本以為謝知韻會傷心難過,然後不願再與他往來,卻不想謝知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照常與他相處。


    午間用飯時,紀棠大力鼓動謝知韻吃蘑菇,謝知韻有些猶豫,再次問過方雲野確定沒毒後才敢入口。


    “如何?”紀棠一臉期待。


    謝知韻點頭,“爽滑鮮嫩,很美味。”


    “我就說吧,沒有人會不愛山菌。”紀棠頗有些驕傲得意,又給謝知行夾了一朵,“夫君也嚐嚐。”


    謝知行沒有任何遲疑,夾起送入口中,隨後在紀棠滿含期盼地注視下說很好吃。


    紀棠滿意了,自己也品嚐起來。


    剛采迴來的山菌清香鮮甜,叫人欲罷不能,紀棠幾乎沒怎麽吃旁的菜,光吃山菌了。


    吃完她還喝了碗鮮菌湯,末了滿足地眯起眼,慵適愜意。


    謝知行很愛看她吃飽喝足的模樣,有種平淡樸實的幸福感。


    這對經曆過戰場廝殺和生死黑暗的他而言,是一種極致誘惑。


    接下來的幾日,皆是晴朗天氣,每日吃喝遊玩,日子過的平靜又充實。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謝知韻一如往常的與方雲野相處,同他學習醫術。


    如此反應,倒叫方雲野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這是他想要的局麵,因此也沒有深想。


    七月初九,馬不停蹄的趕了十幾日路,謝知熠一行人終於抵達了寧城。


    做為塞北邊城,寧城與盛京截然不同。


    城牆以石頭與泥土修砌而成,在黃昏夕陽的籠罩下,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蒼涼落寞。


    一行人牽馬入城,街上百姓們形色匆匆,有趕著送貨的,有急著做工的,也有三五成群結伴去吃酒的,更多的則是勞累一天帶著收獲歸家的。


    街道兩旁有許多商鋪和攤販,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吵鬧的叫人心安。


    因是邊城,少不了與鄰國商貿往來,街上隨處可見身著他國服飾的商人。


    “這是……北元人?”謝知熠看到兩名腰間掛著彎刀的大漢,有些不確定的問。


    他沒見過北元人,但在書冊上見過北元人標誌性的彎刀。


    “是。”唐硯低聲道:“北元雖與東臨勢同水火,但也互相依賴,正常的商貿往來無法避免。”


    “北元需要東臨的糧食布匹,東臨需要北元的牛羊馬匹。”


    “我明白。”謝知熠微微點頭。


    但明白歸明白,骨子裏對北元人的憎恨,讓他在看見北元人時難以平心靜氣,下意識的生出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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