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紀棠不解。


    謝知行緩聲解釋,“此處落子,周圍都已無氣,且不能提走對方棋子,是為禁著。”


    紀棠隻得拿起棋子,重新落了個位置。


    接連落下幾子後,紀棠又被謝知熠吃掉一子。


    紀棠微抿著唇,反手在被提的位置落下黑子,提走謝知熠剛落下的白子。


    “不可。”謝知行再次出聲製止。


    紀棠扭頭,一臉疑惑。


    謝知行低咳了兩聲,示意他不能一次說太多話,讓謝知熠解釋。


    謝知熠告訴紀棠,此為圍棋規則中的一種,稱劫爭。


    黑白雙方都圍住對方棋子的情況下,若某方落子可提走對方棋子,但對方緊跟著行棋又能迴提,若不加以限製便會循環往複,沒完沒了,致使棋局無法繼續。


    是以在一方提子後,另一方不能馬上迴提,而要先在別處下一著,待對方應一手後再迴提。


    紀棠皺眉細想,好像確實是這麽個理。


    說教千遍,不如實操一遍。


    先前覺得複雜難懂的規則,在這一局實操中,紀棠很容易就明白了。


    最終,紀棠在謝知熠的謙讓和謝知行的指點下,贏下了第一局。


    “感覺如何?”謝知行問。


    紀棠眸光澄亮道:“有些趣味。”


    “嫂嫂學會了,我可要認真了。”謝知熠收拾好棋盤,重新再戰。


    紀棠喝了口茶,毫不畏縮。


    兩人你一子我一子,棋局逐漸變得緊張。


    謝知行看著專注盯著棋盤,嘴角微抿凝神思考的紀棠,唇角勾起微小弧度。


    用膳時他就看出來了,紀棠心中掛憂杜卿儀,並不能做到坦然處之。


    木雕所用的刻刀和鑿子都是危險之物,她若心神不寧,容易傷到自身。


    因此,謝知行才喊她下棋。


    紀棠不會正好,新的事物能更好地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無暇再鬱心傷神。


    一局終了,謝知熠意猶未盡欲再來時,謝知行咳嗽起來。


    謝知熠懊悔地一拍腦袋,一時高興,他竟忘了他大哥身體不好,需要午憩。


    待謝知行喝過茶止住咳,謝知熠愧責道:“大哥好好休息,我迴去了。”


    謝知行點了點頭。


    謝知熠起身離開,紀棠扶著謝知行進內室歇息。


    謝知行躺下後,紀棠欲去側屋,一起身卻被抓住了手。


    “陪我睡會兒。”謝知行咳過後聲音低啞。


    紀棠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本就是來衝喜照顧他的。


    脫鞋上床,紀棠輕輕躺下,謝知行自然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紀棠沒有掙紮,溫順地靠在他懷裏。


    經過這些日子的磨合,兩人已習慣了相擁而眠。


    耳邊唿吸很快平穩,紀棠睜著眼卻沒有睡意。


    原因無他,她不困。


    除了剛開始那幾日夜裏折騰的厲害,現如今謝知行晚上已很少咳醒,紀棠也得以安枕。


    便是偶爾咳醒一兩次,隻要不吐血驚動全府,也很快過去不影響歇息。


    紀棠想起明日約了杜卿儀遊市,打算親自向她問個清楚。


    但深入細想,又覺得不妥。


    她們雖是表姐妹,然畢竟才相認,還不到彼此推心置腹的地步,她貿然深問,有揭人傷疤戳人痛處之嫌。


    思來想去,紀棠覺得還是循序漸進的好,左右她知道的再清楚也無甚作用,不如多給些慰藉。


    已在深淵裏紮根的花,最需要的是陽光溫暖,而非無用憐憫。


    想明白後,紀棠不再鬱結。


    心緒一鬆,倦意漸漸來襲,紀棠眼皮緩緩合上。


    待得她熟睡後,攬住她的手臂微微緊了緊。


    不知睡了多久,紀棠被熱醒了。


    熱出薄汗的她蹙眉睜眼,覺得身後像貼著個火爐。


    “醒了。”謝知行嗓音清明,已醒了有一會兒了。


    “嗯。”紀棠從他懷中挪出,起身拿帕子擦汗,“世子不熱嗎?”


    夏日的天,一日比一日炎熱,謝知行抱著她就算了,竟還蓋著薄被,熱的她受不了。


    “你很熱嗎?”謝知行撐坐起來打量她,見她額上頸間都有汗意。


    紀棠點頭,“這天氣不適宜再挨著睡了。”


    近來謝知行都是獨自午睡,晚上兩人雖相擁而眠,但畢竟夜裏涼快些尚能忍受。


    午後溫度為一日最高,實在是熱得不行。


    但看謝知行神色平靜,麵無汗意,像是真的不熱。


    “方才入夏,接下來的幾月怕是要委屈你了。”謝知行歎了口氣。


    穿鞋的紀棠不明所以。


    謝知行道:“我這身子不能受涼,屋中無法放置冰鑒消暑解熱。”


    紀棠雖不知冰鑒是何物,但謝知行的話她聽懂了。


    “不打緊,我都習慣了。”


    在清河村的這些年,她也沒用過什麽冰鑒,不論是夏日酷熱,冬日嚴寒,都靠硬扛。


    當然了,也並非全無辦法。


    紀棠拿著團扇扇了一會兒,終覺涼快下來。


    謝知行看她扯開衣襟往裏扇風,露出一片光潔肌膚和隱隱約約的山巒,喉間微滾著移開了眼。


    天確實是熱了。


    再這麽下去,他怕是也受不住了。


    紀棠看屋外天色尚早,離天黑還有一會兒,便想著去側屋忙活一會兒。


    謝知行沒有阻攔。


    一來紀棠情緒已穩,二來,他需要靜靜。


    今日耽擱了一日,現下時間也不多了,紀棠沒有做絨花,而是拿起木料對著畫像雕刻。


    已過去這麽些時日,眼看謝知行生辰也快到了,總要有個交代。


    專注做事時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一晃眼天就黑了。


    用膳沐浴,上床歇息,紀棠滿心期待著與杜卿儀見麵。


    翌日,紀棠精心打扮了一番,同謝知行說過後帶著木樨出了府。


    駕車的車夫還是牛大,恭敬地問紀棠去哪兒。


    “翠茗軒。”


    翠茗軒是綢莊附近的一處茶樓,杜卿儀與她說好在此碰麵。


    紀棠到的有些早,杜卿儀還沒有來。


    “夫人想喝什麽茶?”茶樓小二奉上茶單。


    紀棠打眼一掃,見茶單上還有諸多茶點,便撿名字好聽的點了幾樣。


    等待的間隙,紀棠聽見了鄰近雅座的談話。


    二樓的雅座之間僅用屏風隔開,並不隔音,聲音稍大一點就能聽見。


    加之此時茶樓沒多少人,談話聲更是清晰可聞。


    “趙兄,你昨日見解又被夫子褒揚,明年春闈定能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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