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嗎?”謝知行止住咳後,紀棠輕聲詢問。


    “嗯。”謝知行低應,將茶盞遞給夏蟬。


    紀棠又給他撫了一會兒,確認他氣兒順後走到桌邊坐下。


    “可識字?”謝知行拿著書問她。


    紀棠點頭,“識得,奶娘教過我。”


    紀棠很慶幸,玉嬤嬤從前跟著她母親讀過書,否則她怕是大字不識。


    “念給我聽。”謝知行將手中書塞到紀棠懷裏。


    “啊?”紀棠驚怔。


    謝知行閑適地躺在躺椅上,已然閉上了眼。


    紀棠無法,隻得盯著手中書卷念讀。


    謝知行看的是一本權謀策略和言談辯論的書,每個字拆開紀棠基本都認識,但合在一起,卻晦澀難讀。


    有個別不認得讀錯的,謝知行會出聲及時糾正。


    莫名的,紀棠有一種受夫子教課的感覺。


    她懷疑謝知行不是想聽她念書,而是想讓她念書。


    紀棠跟個初入學堂的學生,在謝知行的指教下硬著頭皮讀書。


    從前跟著玉嬤嬤讀詩詞誌異等書,紀棠還覺有趣,並不覺得枯燥乏味。可今日讀這書,紀棠如同受刑。


    她究竟為什麽要讀這書?這書她非讀不可嗎?


    紀棠在心中憤念數遍,也沒敢開口問謝知行。


    昨夜沒睡好,紀棠念著念著打起了嗬欠,困意洶湧眼皮愈漸沉重。


    強撐了一會兒實在撐不住了,紀棠看向謝知行,見他閉著眼一動不動,似是睡著了。


    嗯,他肯定是睡著了,那就不念了吧。


    紀棠手一鬆,放下書以臂作枕,趴在桌上打盹。


    閉目養神的謝知行半晌未聽見聲音,睜開眼望向紀棠。


    紀棠麵朝他趴著,眉頭微皺一臉疲倦。


    看來昨夜將她擾的不輕。


    清風拂來,吹動紀棠耳畔發絲,紀棠毫無所覺,仍舊睡的酣沉。


    四月初的風還有些冷涼,謝知行怕紀棠受涼,揮手讓夏蟬拿了一張薄毯來給紀棠蓋上。


    隨後,謝知行重新拿了一本書瞧。


    先前的那本,被紀棠用來墊胳膊了。


    日頭緩緩升空,轉眼已到樹梢,快午時了。


    照瑩端來剛熬好的藥,故意大聲道:“世子喝藥了。”


    紀棠被擾醒,迷蒙睜眼。


    謝知行瞥了照瑩一眼,合上手中書卷。


    “我來喂世子喝。”紀棠醒過神來,伸手去接藥碗。


    藥碗很燙,紀棠險些沒端穩,急忙放到石桌上。


    因著這一舉動,她身上披著的薄毯滑落掉地。


    木樨趕忙上前撿起,有些不忿的瞪了照瑩一眼。


    隻要不是個傻子都知道,照瑩是故意的。故意吵醒紀棠,故意不提醒她藥碗很燙。


    “這麽燙的藥,你是想燙死誰?”木樨忍無可忍。


    照瑩拿著托盤不以為意,“藥要趁熱喝才有效。”


    紀棠聽了這話,再看照瑩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眸光冷了下來。


    “你說的不錯,既如此你把碗端著,我來喂世子。”


    照瑩麵色一變,眼神控訴地看向謝知行。


    她可是世子的近身婢女,不是誰都能教訓的。


    謝知行神色平靜,“夫人的話可聽見了。”


    照瑩這丫頭恃寵生驕,是該壓壓脾性了。  紀棠雖出身低微是嫁來侯府衝喜的,但畢竟是正頭夫人,豈能由婢女欺辱,傳出去侯府的臉麵名聲還要不要了。


    “世子。”照瑩大驚,難以置信謝知行竟幫著紀棠教訓她。


    這麽多年,謝知行從不曾這般過,為何紀棠一來就變了樣?


    若說狐媚惑人,紀棠生的也沒那般絕色,且也不會嬌語勾人。


    那她到底有什麽能耐?就憑磕磕巴巴念的那幾句書?


    “沒聽明白?”謝知行語氣微沉。


    照瑩知道,謝知行生氣了。


    “是。”照瑩委屈地端起藥碗。


    紀棠起身走到謝知行跟前,用瓷勺盛了藥汁吹溫,喂給謝知行。


    其實,謝知行平日喝藥都是自己喝的,隻有在昏迷或身軟無力時才由人喂藥。


    然眼下為了給照瑩一個警告,謝知行配合紀棠,任由她喂藥。


    剛倒出的湯藥十分滾燙,雖在石桌上擱了片刻消了幾分溫度,卻仍舊燙手。


    照瑩兩隻手端著碗,手指交換鬆開,依然被燙的通紅。


    好不容易挨到一碗藥喂完,照瑩趕緊收走碗去泡冷水。


    紀棠睨著她匆惶離開的背影,沒有半分同情。


    她是主照瑩是仆,無論什麽時候,奴婢都不該欺到主子頭上去。若她收拾不了照瑩,那往後在這侯府,定然舉步維艱。


    紀棠心中明白,該軟的時候要軟,該硬的時候一定要硬。


    “姑娘。”看到照瑩吃癟,木樨暢快極了。


    聽到木樨對紀棠的稱唿,謝知行扭頭瞧了她一眼。


    過來收拾書本的夏蟬輕聲提醒,“要喚少夫人。”


    紀棠聞言看向夏蟬,努力想從她臉上瞧出點端倪。


    然夏蟬神色如常,沒有半分異樣。


    看來隻是提醒,並非暗諷。


    她方教訓了照瑩,一轉頭自己的婢女卻沒規矩,若叫人拿住小題大作,紀棠也百口莫辯。


    “少夫人。”木樨連忙改口,拿眼偷瞟謝知行觀察他的反應。


    謝知行撐著椅子扶手起身,紀棠上前扶他進屋,夏蟬抱著書跟進去伺候。


    霧空從外迴來,向往常一樣徑直往主屋去,走到門口聽到裏麵的說話聲,這才想起屋中多了女主人,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迴來。


    “主子。”霧空在門外喊了一聲。


    內室的謝知行聽後對紀棠和夏蟬道:“你們先出去。”


    夏蟬習以為常,恭順退下。


    紀棠出屋後無事,便打量起院中屋子來。


    驚瀾院共有八間屋子,謝知行住的主屋最大,左側有一間偏廳及耳房水房,右側是書房和謝知行的庫房。


    剩下的兩間屋子,一間給了紀棠放嫁妝,另一間應當空著。


    紀棠將目光落到主屋旁邊的側屋上。


    她玉雕師的身份不能暴露,那便要有一間獨立的屋子雕玉才行。


    紀棠盯著側屋,在心中思索開來。


    此時,左側的水房裏,照瑩將手泡在水裏緩解疼痛。


    “讓我瞧瞧可是燙傷了?”夏蟬拉起她的手,用棉帕輕輕拭幹。


    照瑩的十根指尖紅的泣血,雖沒有起燎泡,卻也是實打實的燙傷了,一離開冷水就火辣辣的疼。


    “世子從未這般狠心罰過我。”照瑩委屈哭訴。


    比起手上的疼痛,她心裏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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