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地方,還迴去幹嘛!”


    烏鄫略有不滿地說道,將吃食從油紙中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在戟頌麵前的桌子上。


    “別人也就算了,連那個什麽祭司也一心要趕你出來!虧你還救過他那麽多次,又不是看不見我們就不能活了!再想想別的辦法,來日方長,又不是隻有靠近祭司才能得到光明,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烏鄫看著戟頌,“吃吧,別想那麽多,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呢麽。”


    “但他不能是因我而死的。”戟頌還記得勒金告訴她的,關於觸碰禁忌之人即將會遭遇到的大劫。


    烏鄫拿著手裏的包子,沉默了片刻。


    -


    長河地入口大霧彌漫,置身其中根本分不清方向。


    戟頌拍了拍烏鄫的脖子,示意烏鄫停下來。


    烏鄫幻化為妖馬之形,驟然收住奔騰之勢,穩穩停駐。


    戟頌翻身下馬,身姿筆挺,麵向那眼眸中光亮所在的方向,雙腳牢牢站定。她的手迅速探向腰間,握住那柄青黑色的大刀,手臂發力,肌肉緊繃,伴隨著一聲低喝,猛地揮刀一斬!


    刹那間,長河大地仿若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撼動,發出一陣震耳欲聾、令人膽寒的恐怖轟鳴。那彌漫在四周、仿若實質般的大霧,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驅散,漸漸消散。


    烏鄫看著眼前的景象,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戟頌……何時變得這麽強了?


    強到令人不安。


    待大霧徹底消散,視野變得清晰起來。


    烏鄫定睛望去,隻見長河地的入口處,影影綽綽有許多身著黑袍的人在來迴踱步。


    他們步伐緩慢而詭異,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副詭異的麵具,那麵具的造型扭曲而誇張,在黯淡的光線中顯得尤為陰森。


    “那些身著黑袍的人……是什麽人?”烏鄫心下泛起戒備。


    戟頌目不能視,聽聞一怔:“黑袍?”


    長河地信奉純白。


    這黑袍之人……應該不是長河地的人。


    在她為數不多的記憶之中,始終殘留著一抹黑袍的影子。


    每次想起,便會有一陣深入骨髓的怨恨湧上心頭。


    方才那一聲震天動地的轟鳴聲,瞬間打破了這片詭異的寧靜,驚動了長河地入口處的那些黑袍之人。


    他們紛紛停下腳步,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戟頌。


    一時間,無數雙隱匿在麵具後的眼睛,如同黑暗中閃爍的幽光。緊接著,一片黑壓壓的人影緩緩朝著戟頌的方向移動,步伐整齊卻又透著莫名的詭異。


    微風輕拂,一陣風聲悄然掠過戟頌的耳側,她的鬢發也隨之徐徐飄曳。


    在這看似平和的風聲背後,戟頌敏銳地捕捉到了那逐漸靠近的、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


    ……來了。


    眨眼間,那些黑袍之人迅速張開多個散發著詭異光芒的法陣,對準了他們二人。


    法陣的光芒在霧氣中閃爍跳動,映照著黑袍人的麵具,顯得愈發陰森可怖。


    烏鄫心中陡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她不假思索,一把抓住戟頌的手臂:“快走!這些人我們根本應付不來!”


    “不行。”戟頌卻忽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她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周身氣勢陡然攀升,手中大刀高高舉起,伴隨著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猛地揮出一刀!


    刹那間,一道淩厲無比的刃壓裹挾著強烈的氣流,如同一頭憤怒的猛獸,朝著麵前的人群橫掃而去!


    所到之處,黑袍人連帶著他們精心布置的法陣,通通被這股強大的力量斬成兩半。破碎的衣物、四濺的鮮血以及閃爍的法陣光芒,在霧氣中交織成一幅慘烈而又震撼的畫麵。


    戰鬥的餘波漸漸平息,可原本被驅散的霧氣卻像是嗅到了血腥氣息的野獸,再度緩緩蔓延迴來。


    霧氣中沾染了絲絲血色,讓這片天地愈發顯得陰森恐怖。


    與此同時,被戟頌劈開的長河地入口,在一陣劇烈的震動後,即將再次關閉。


    就在入口完全關閉的前一刻,戟頌毫不猶豫地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烏鄫推了出去。


    “在這裏等著我。”戟頌對結界之外的烏鄫說道。


    烏鄫被推到長河地之外,再想進去已經是天方夜譚。


    “別去!戟頌!別去啊!”


    烏鄫聲嘶力竭地大吼著,用力捶打著結界,結界泛起陣陣微弱的漣漪。


    -


    正打算將最後一柄劍刺入祭司額心的黑袍女人,遲疑了一下。


    目光一側,望向了長河地入口的方向。


    她的神情逐漸變得冰冷。


    有什麽人……進來了。


    承聶注意到了師父的異常,順著師父的目光望去,隱約可見泛起動蕩的長河地結界。


    他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引起這麽大的騷動,但如果放任的話,勢必會影響到師父。


    “承聶去看看。”承聶主動請纓。


    黑袍女人沒有看承聶,向他擲出一個棕色的小瓷瓶,說道:“不要同他交手,你是奈何不了他的。先放幾隻咒獸試試,若是不成的話,再用這瓶中之物。記住,不要萬不得已不要用。”


    “是。”承聶從空中懸浮的沙層之上一躍而下,跳到一隻咒獸的背上。


    下方的咒獸好似收到了承聶的感召,紛紛放棄撕咬地上的屍骸,隨著天上飛翔的咒獸,成群向長河地的方向湧去。


    在承聶走後,女人眼睛望向一片虛空,穿過茫茫霧氣看到了戟頌,眼中閃過一絲本不應該存在的情緒。


    從戟頌身上……她看到了一個故人的影子。


    -


    天地蒼茫,無窮無盡的咒獸如黑色潮水般,自四麵八方洶湧奔湧,將視野徹底填滿。


    戟頌屹立在遍地的屍體之上,巋然不動。


    她闔上雙眸,深深吸了一口氣,周身氣息凝而不散。


    緊接著,握住大刀的手猛地發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悍然揮出一記刃壓!


    承聶所乘坐的咒獸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


    下方地麵,刃壓肆虐而過,刹那間,掀起鋪天蓋地的煙塵,仿若萬頭巨獅裹挾著滾滾黃塵,齊齊奔騰而來,氣勢驚人。與此同時,部分咒獸被刃壓無情碾碎,鮮血飛濺,化作一陣細密的血雨,簌簌灑落。


    承聶神情肅穆地看著下方的人。


    他認得那個人。


    師父說不讓他和他交手是有原因的,上次他便落敗於這人手中,甚至連法陣都難以張開便被一頓暴揍,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咒獸正以成倍的速度減少,看樣子下去,被殺光是遲早的事情了。


    承聶看著手中的瓷瓶,不知道應不應該將它打開,聽師父的話中所言,似乎打開這個之後他們也會因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但是不打開,這個不死之身就會一路殺到師父所在的地方。


    到時師傅得一邊應對不死之身,一邊殺死祭司——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既然左右都是代價,不如先顧眼下,殺掉祭司之後再做商議。


    承聶拔出瓷瓶上的塞子。


    一道光芒直直落到地麵上,化作了一個人。


    那人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不遠處的戟頌後,饒有興致地活動了一下脖頸。


    承聶定睛看去,隻見那人手中握有一柄長槍。


    握著長槍的手上,圍繞著拇指有著一圈清晰的永生線。


    風在半途改變了方向,如同飛鳥一般迴旋圍繞在他的長槍之上,槍頭通身銀鋼所鑄,反射著陰冷的寒光。


    此人,是與戟頌一樣的不死之身。


    隻有不死之身,才能殺死不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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