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將軍。”


    祭司試圖喚迴戟頌的神誌。


    戟頌現在已經聽不懂祭司在說什麽了。


    但她不似其他惡鬼那般懼怕祭司,在祭司將它接住之後,便張口咬住了祭司的脖子。


    祭司拍了拍那戟頌的後背,但對方依舊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


    通過吮吸祭司的血液,它幹癟的身體逐漸充盈起來。對於其他惡鬼來說,祭司沒有人的形態,是一團行走著的龐大無比的靈氣,他身上的光芒是它們所畏懼的,但他的血液對它們也是極為美味和滋補的東西。


    祭司身上血的氣味順著林間的陰風逐漸蔓延開來,樹上的鬼蠢蠢欲動,有些已經聚集到了祭司身遭。


    戟頌雖然變成了惡鬼,但尚未完全,填飽肚子之後便繼續昏迷了過去。


    祭司抱著戟頌,從容不迫地向麵前的眾多惡鬼走去。


    他的脖頸上還流著鮮血,匯聚到了精致的鎖骨處,染紅了金簟衣的襟口。


    眾鬼看著祭司皆是一副貪婪之色,但當祭司走到跟前的時候,眾鬼還是迫於壓力躲避了起來。


    祭司找了一個相對安寧的地方坐下歇息,向周邊的一片迷蒙看去。


    戟頌化作的小鬼在他的懷中安分地睡著。


    忽地,那小鬼像是夢到了什麽,張口猛地一咬,咬碎了滿口的小牙,當即疼得醒來,將口中碎掉的牙齒盡數吐了出來,捂著嘴巴,生氣地蹬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


    祭司看向懷中的小鬼窘迫的樣子,將她的手拿開,把她的嘴巴掰開看了看,看到一顆牙齒都沒有了。


    這人變成惡鬼之後,果然更笨了。


    祭司稍作休息之後,抱著小鬼站起身來,朝著北麵走去。那小鬼抓著他的衣裳向上爬去,騎在他的脖子上,兩隻小肉手抓著祭司的銀發,架勢像薅著馬的鬃毛一般。


    “……”祭司沒說話。


    早知道讓她在這裏待著算了。


    小鬼一個沒坐穩,身體一歪即將要倒下去的時候,祭司抬手扶住了它掌心大小的後背。


    “抓著頭發都坐不穩麽。”祭司對小鬼說道。


    小鬼抱著祭司的腦袋,聽到祭司說話疑惑地歪了歪頭。


    祭司眼眸深處有那麽一瞬,仿若寒星的光芒黯淡了些許,恰似平靜湖麵被一顆小石子輕輕擾動,泛起一圈不易察覺的漣漪。


    如若是平日的話……


    她應該會出聲反駁才對……


    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了那時戟頌迷失在鬼鎮裏的樣子。


    “孩子……挺可愛的不是麽……”


    “怎麽能……”戟頌眼中漸漸紅了起來,她木訥地看著祭司,接連不斷的淚水從眼眶毫無知覺地落下,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可是你的骨肉,你為什麽……”


    ……


    頭發被猛地一扯!


    祭司的思緒被一陣疼痛扯斷,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在迴想二人在喚嬰客棧裏的事情。


    祭司微微蹙眉,覺得自己有些不太正常。


    而後麵的小鬼似乎將祭司的頭發當做了玩物,東拉西扯的,甚至還放到它自己的頭上當裝飾。


    祭司沒有計較戟頌逾矩且頗顯蠢鈍的行為,畢竟戟頌現在是惡鬼,並沒有像正常人那樣思考的能力,於是任她揪著自己的頭發。


    在此處走了許久。


    騎在祭司脖子上的小鬼下巴放到祭司頭頂,一臉無趣地看著前方。


    忽地肚子叫了,小鬼順著祭司的肩頭一滑,滑到了祭司懷中。


    祭司抬起手臂將小鬼接到懷裏,小鬼伸出又短又粗的小臂抱著他的脖子啃著。但是先前的牙掉了還沒長上來,小鬼抱著啃了半天也沒啃出個所以然來,氣得有些跳腳。


    祭司看著這小鬼得不到自己的血心急的樣子,倒是和之前戟頌那容易奓毛的性子如出一轍。


    祭司輕輕地握住小鬼的爪子,用其中一個指甲劃破了自己另一側的脖頸,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


    小鬼立馬到祭司另一側的脖頸處,抱著祭司的脖子狠狠地吸了兩口,發出了滋滋的響聲,喝足之後舔了舔祭司脖子上的傷口,便又美美地睡去了,獨留祭司脖子上鮮血直流。


    周遭的惡鬼一副虎視眈眈,伺機便要衝上來的樣子。祭司沒有在意那些小鬼,帶著戟頌變作的小鬼走出了黑山烏林之地,撥開最後一絲黑色的霧氣,見了一處小城。


    此城無城牆,隻有一個城門,也無任何守衛看守,透過大門看去,其中街上也並無多少人行走。


    祭司看了一眼城門之上的匾,匾上並沒有寫城名。


    祭司攜著小鬼進入城中,街上的人好似沒有看見他們一般,個個行屍走肉般地走著,仿佛丟了魂魄。


    祭司走到了城外一個無人的草屋之中,將小鬼放到了草屋中的床頭上,動了動一下自己被壓酸的脖子。


    被放到床上的小鬼有些不安地抓住祭司的衣角,想要抓著他的衣服再次爬到他的身上去,似乎隻有待在祭司的身上才能令它感到安心。


    祭司的手指在小鬼的額頭上點了一下,小鬼便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祭司看著變成小鬼的戟頌,她的臉小小的,圓圓的,一副嬰孩之態,難得閑來無事,端詳著她的小臉之時,祭司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那個傀儡。


    那傀儡的樣子雖融合著他們二人的長相,但現在看來,還是比較像她多一些。


    祭司看著,下意識地捏了一捏小鬼的臉蛋,小鬼意識迷蒙,抓住了祭司的衣襟將他扯了過來,憑借著本能咬到了一塊柔軟的物事,但因為牙齒還沒有長上來的緣故,充其量隻能算是啃了啃,並不能算作是咬。


    小鬼咬了一會兒便鬆開了,祭司擦了擦唇上的濕潤之處。


    -


    靠著長河地豢養的異獸,循著祭司和戟頌二人的氣息,嵐和勒金帶著人馬找到了萬人枯穀,宿辭經過一年多的修行,將那把奇重無比的大刀已經運用得得心應手了。


    勒金一進此處的峽穀,身上便感覺到了陣陣寒意。


    眾人分散開來尋找,然而將萬人枯穀找了個遍之後,還是沒有找到祭司和戟頌的身影。


    “是不是找錯了?”勒金眼中略有疑惑地說道。


    嵐在萬人枯穀來迴巡視,她能夠感覺到一陣極其強烈的幹擾,在這種幹擾之下,她沒有辦法知曉祭司的具體位置,但這也側麵上說明了,祭司這麽久沒有迴長河地的原因。


    她不認為戟頌身為不死之身,會有張開如此強悍的鬼鎮的能力,極有可能是祭司來的時候帶著她,而她滿身孽債,才招致眾多的亡靈報複,鑄鬼鎮將他們困在了其中。


    祭司隻是被那些想要攻擊戟頌的惡鬼波及的而已。


    “目下,隻有一個辦法能救大祭司出來。”嵐道,“此處已經鑄起了鬼陣,一般來說鬼陣是應當從外麵摧毀的,但是,此處的鬼陣已經存在了多年,若非大祭司親自出手,就算是整個長河地的司祭和掌事加起來,也無法破除。而現在大祭司被困陣中,怕是不能將鬼陣摧毀,隻能從內,找到運轉之法,從而從鬼陣逃出。”


    “那我們要如何進去呢?”勒金問道。


    “進去不難,隻是……”嵐欲言又止,“我若是進去了,怕是會立刻失去行動的能力,到時雖能給你們指點一二,但更多的是累贅,你們看……”


    “不怕,我們這麽多人,怎麽也能將你抬出來。”


    勒金知道嵐有臨陣退縮之意,雖然平日裏她對大祭司百般愛慕,但畢竟是兇險的鬼鎮,若要進去還是需要勇氣的,嵐略有猶豫:“可是……”


    “什麽可是,你不想去?”


    勒金執意讓嵐進去,畢竟除了大祭司以外,就隻有嵐可以看見來事。


    嵐沒再推辭,口中念出一串咒語。


    日頭高照,逐漸放出紅光,周遭的鮮花紛紛枯萎,露出了屍體堆積而成的峽穀。


    勒金等人瞠目看著此處,在峽穀中來迴走動的亡靈也逐漸顯現出來,好似沒有看見他們一般行走著。


    待嵐口中的咒語念完,勒金看見了不遠處的客棧,於是便教眾人看去。


    嵐念完咒語之後便體力不支向後倒去,臉色蒼白,出了許多虛汗。


    身後的宿辭將她接住,背在背上。


    眾人一同走到客棧門前,裏麵有許多男男女女在吃飯,飯香令長途跋涉的眾人咽了咽口水。


    勒金提議眾人進去吃點休息休息,原本日夜兼程趕到此地就十分疲憊,對於勒金的提議,眾人沒有吱聲,分明是默許了。


    勒金帶頭走進了客棧,客棧內眾人從來沒見過如此多的人一起來,於是都新奇地望著他們。得知這裏不用收錢之後,眾人更加雀躍,在這裏吃吃喝喝,一頓酒足飯飽之後,打算走出客棧。


    卻沒想到踏出了客棧之後下一秒。


    眾人又迴到了方才進入客棧所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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