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禮貌,柴八鬥也朝周揚招了招手。


    可是,作為記者,修煉的就是一雙慧眼,病人們都排在那位年輕醫師的診台下,他真的看不出來誰的醫術好,誰的醫術不好嗎?


    走到周醫師的診台旁,柴八鬥說道:“小王,給周醫師鏡頭。”


    被喚作小王的年輕記者將攝像頭對準周揚鐵青的臉。


    “周醫師,國醫館裏就你最清閑,咱們簡單的采訪一下如何?”柴記者道。


    這番一針見血的開場,饒是一旁診脈的薑墨和其他忙碌的工作人員都險些沒忍住笑。


    中老年人最是率真,請原諒他們發出了不厚道的笑聲。


    周揚本人現在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什麽叫我最清閑?王醫師也很清閑好嗎?


    周揚心想,搬起石頭怎麽能隻砸自己的腳呢,要丟臉大家一起丟。


    “王醫師醫術好,人緣好,你們去采訪他吧,我有點拉肚子,失陪一下。”周揚指著王軍的方向,說完立馬就起身朝衛生間走去,離開了攝像頭之後直接變走為跑。


    人在診台坐,鍋從天上來。


    假裝忙碌的王醫師見狀,連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情向副館長匯報。”


    說完,他跑上了二樓。


    “國醫館的醫師看來都挺不願意上鏡呢!”柴八鬥忍俊不禁道。


    被放鴿子的林浩南尷尬極了。


    “林經理,國醫館的專訪還繼續嗎?”柴八鬥問道。


    林浩南連忙道:“繼續,當然要繼續。”


    “那我采訪誰?”柴八鬥又問道。


    “薑醫師,年輕有為,人也上鏡。”林浩南指著薑墨說道。


    “可是林經理剛才不是說薑醫師醫術一般嗎?”柴八鬥笑問道。


    “其實薑墨醫師才是我們國醫館最好的醫師,他就是太謙虛了,我也怕他過於浮躁驕傲。”林浩南笑著說。


    習武之人,耳聽八方,薑墨怎麽會聽不到林浩南說的話呢。


    聽到有人誇自己,他太開心了。


    “所以剛才林經理是在謙虛?”柴八鬥道。


    “謙虛是我們東華的美德,我記得慶城日報就發表過一篇弘揚名族美德,人人有責的報道,不是嗎?”林浩南道。


    如果說話也是一種藝術,那麽林浩南絕對是一位優秀的藝術家。


    “林經理看來很愛看報紙啊。”柴八鬥笑了笑,卻也沒戳破國醫館之前的職場鬥爭現狀,“那我們采訪一下謙虛的薑墨醫師?”


    “柴記者這邊請。”林浩南微微欠身道,遊泳圈擠得他險些踹不過氣來,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如果有一天林浩南突然去世了,多半不是虛死的,就是被自己擠死的。


    王軍和周揚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起湊到了二樓。


    王軍歎息道:“老周,我們就這樣看著薑墨走上神台?”


    周揚冷笑道:“不急,老話說得好,站得越高,摔得越慘。我看過柴八鬥的新聞稿,他的筆鋒犀利,采訪的問題角度也極為刁鑽,許多企業家都曾在他的筆杆子下吃虧,薑墨太年輕了,咱們就等著看他狠狠的栽跟頭吧!”


    柴八鬥來到薑墨的診台旁邊,見他在低頭寫字,便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默默吩咐小王把這一幕拍下來。


    直到薑墨寫好了診斷書,開好了藥,柴八鬥才插嘴問道:“薑醫師,知道你忙,方便采訪幾句嗎?”


    “方便,方便,我可以一心二用的。”薑墨一邊給下一位病人把脈,一邊微笑道。


    “呃……”


    看來這位年輕的薑醫師並不是很謙虛啊!


    “請問……”


    柴八鬥正準備發問,薑墨打斷道:“等一下。”


    “怎麽了?”柴八鬥不解道。


    “攝像機擺好了嗎?雖然我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但一些特定的角度會顯得我更加完美,我們醫師都追求完美,可以嗎?”薑墨問道。


    “……可以,可以。”柴八鬥哈哈一笑,“小王,給薑醫師一個完美的角度。”


    攝像角度調整完畢,薑墨便拿出了百分之兩百的認真。


    連小王都不禁暗暗驚歎,薑墨醫師的側顏簡直就是少女殺手!


    這片報道要是發出去,慶市萬千少女肯定又多了一個夢中情人!


    “當下中醫市場一日不如一日,有人說是中醫比不上西醫,請問薑醫師有何見解?”柴八鬥的問題果然犀利,直指命門。


    薑墨剛剛號完了一位老爺子的脈,輕聲解釋了一下他的病情,然後把藥方開好,遞到藥櫃工作人員那裏,這才迴答道:“恰恰相反,我認為西醫目前的水平是比不上中醫的,雖然國際醫療水平一直在進步,但是始終有許多尚未攻克的難關,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現狀。”


    “請問是什麽現狀呢?”柴八鬥好奇道。


    “不管是我們國醫館,還是競爭對手濟世堂,我們的市場始終是中老年人居多,為什麽?”薑墨反問道。


    “因為中老年人還沒有完全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柴八鬥說道。


    “非也!”薑墨淡淡一笑,說道:“因為人的年齡越大,病就越多,不可否認西醫的專家大多在單獨領域有獨到的見解,但麵對這種複雜的病情,他們往往束手無策,所以經常會有專家會診的局麵。”


    “古人雲,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這難道不好嗎?”柴八鬥問道。


    薑墨搖了搖頭,“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同一句話,一百個人聽尚且有一百種意思,更何況是這麽多專家研究這麽多病呢!光是病情討論就能爭上半天。”


    “這倒是。”柴八鬥點了點頭,又道:“難道中醫就不存在這種問題嗎?”


    “醫學是廣袤的,沒有任何一個醫師可以保證獨立完成每一次治療。”薑墨又埋頭寫下一份診斷書和藥方遞給藥櫃旁的旗袍美眉,苦笑道:“不過,很慚愧,目前中醫並沒有麵對這種局麵的機會,時代在進步,不斷更新換代的醫療器械取得了人們的信任,大家都覺得西醫好,導致我們接手的病人往往都是一些癌症晚期患者或者多年頑疾,西醫沒辦法了,大家才來中醫碰碰運氣,這些年來也有不少治愈的例子吧!”


    “說白了,中醫如今隻是大家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就跟求神拜佛的意思差不多,不是走投無路,一般是沒人願意相信中醫的。”薑墨笑道。


    (不是我們中醫不行,是我們沒有表現的機會)!


    “薑醫師,我如果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些患者在第一時間就找中醫治療治愈的幾率會更大?”柴八鬥說道。


    “我不是神也不是佛,給不了保證,但至少我認為中醫的技術水平並不在當今醫療儀器之下。東華醫術,博大精深,這是誰也沒法否認的事實。當然,中醫一脈也還有很大改革進步的空間,我們一直在探究著。”薑墨謙虛道。


    “看得出來薑醫師是個很自信的人。”柴八鬥笑了笑,“不知薑醫師是否願意嚐試接手一位癌症患者?”


    “抱歉,我現在很忙。”薑墨指了指眼前的病人。


    突然,門口傳來一道女生的聲音。


    “讓一讓,讓一讓。”


    女生背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風風火火闖進了國醫堂。


    “你看,現在就有一位疾病患者。”薑墨歉意道。


    “你忙。”柴八鬥微笑道。


    薑墨起身走到女孩麵前,“我是國醫館的醫師薑墨,怎麽了?”


    “是你!”女生看了他一眼,驚訝道。


    這不是沒拉拉鏈的先生嗎?


    “我們認識嗎?”薑墨道。


    “拉鏈。”女生毫不避諱得指了指他的某個地方。


    薑墨頓時臉有些紅,他怎麽可能忘記周六“拉鏈開了”那件糗事,隻是沒想到這個女生不但記得,居然還認出了自己。


    “我不知道什麽拉鏈。”薑墨道。


    “算了。”女生懶得去幫他迴憶,指著小男孩道:“疾跑中昏厥,正好三十三分鍾,已經做過急救處理,麵白無華,舌苔淡白,脈搏緩弱……”


    “你學過醫?”


    “中醫學院四年級學生,曹薇。”


    “怪不得一點也不害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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