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鋪成的西洲大地上,一處少有林木的世外桃源中,孤零零的坐落著一棟茅屋。


    茅屋周圍,圍種著幾片農田,為這片黃土增添了幾分萌芽中的生機。一個衣著簡舊,看起來十分潦倒的男子正在給農物澆水。


    茅屋中,走出一個少年,他晃晃腦袋,然後伸手遮住刺眼的朝陽。


    “你醒了。”男子一邊澆水一邊問道。


    “請問……您是?”


    “無名無姓,我隻是寄生於大地的一個普通人。”


    “那……我是誰?”


    “嗬,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麽知道?”


    “那我怎麽會在這裏?”


    “一覺三竿,耕田作農。推開門時,你就在那了。”


    少年走過去。


    “別踩到我的幼苗。”男子提醒道。


    少年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四處打量後問道:“這裏隻有你一個人嗎?”


    “是。”


    “那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不會。”


    “那我應該怎麽稱唿你?”


    男子抬起頭,看到幾隻鳥雀紛飛,他幽然道:“青羽。”


    少年點點頭,然後蹲在地上。


    “那你呢?”


    “我?”少年指指自己,說道:“我也不知道。”


    “看來你是打算賴在我這裏了。”


    一聽這話,少年來了氣,他站起身來說道:“我隻是想向你道聲謝罷了,既然你這麽不願意,那我這就走便是了。”


    說著,少年起身走去。名叫青羽的男子也不攔他,繼續低頭照看自己的幼苗。


    ………


    少年一路走了很久,可始終沒有走出這片地區。


    他開始後悔自己態度有些不對,現在就算自己想迴去也找不到迴去的路了。


    他摸著肚皮,愈發的埋怨自己方才的態度。


    這時,一股肉香悠悠飄進他的鼻息,使他身體一抖,嗅著味道四處找去。


    果不其然,在一顆鬱鬱蔥蔥,林葉茂密的老樹下,他看到一團篝火,上麵正架著一隻不知名的動物。


    烈火將肉炙烤的滴油,少年忍不住走上前去,抓住一條腿就準備撕下來。


    “哪裏來的毛頭小子,沒人教過你禮貌嗎?”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少年急忙探頭找去。終於,他看到頭頂的樹幹上,躺著一個身著粗布麻衣的男子。


    “請問,這是您的獵物嗎?”少年忍住饑餓問道。


    “不然呢?這裏還有別人嗎?”


    男子躺在樹幹,伸頭看了少年一眼。


    “實在不好意思,可我實在太餓了,您能否讓我吃一點?一點就行。迴頭我再打一隻來還你。”少年語氣懇求道。


    “這方圓幾十裏連個人影都沒有,活物更是少有,你拿什麽還我?”


    少年想說幾裏外就有一個活人,可又指不出方向,就此作罷,一時語塞站在原地。


    “罷了罷了,看你如此可憐,我也正巧無聊的緊。這樣,你若能飲上半壇酒,我便讓你與我一同分食這烤鹿。”


    說著,男子從樹上扔下一個壇子。


    少年穩穩托住,他伸頭進去看了看,不過是一壇水而已,又有何難?


    想著,他毫不猶豫的舉起壇子往嘴裏猛灌。


    “好小子,看不出來你酒量不錯嘛!”男子看到他的舉動稱讚道。


    不稍片刻,饑腸轆轆的少年就已將半壇酒倒進肚去。


    “嗝~你說的話算數嗎?”少年舉著壇子問道。


    “自然。”男子從樹上翻身落下,輕巧著地,竟然沒有絲毫響聲發出。


    少年這時才得以細細打量男子,七尺的身高,比自己高出一頭左右。破布麻衣之下是皙白的皮膚,清眉之下掛著一雙細目,眼角狹長而又犀利。鼻峰高挺,猶如刀子刻出般的精致。


    “我一個人實在無聊的緊,來!你陪我邊吃邊聊。”


    男子拽下一個鹿腿遞給少年,油水滴答滴答滋養著土地。


    “多謝!”


    少年感謝一聲,迫不及待的開始瘋狂啃食。


    “嘁!小子,你究竟是幾年沒吃過飯了?活像個餓死鬼托身。”


    男子從懷裏抽出一柄精致短刃,上麵鑲嵌的寶石與他那粗布的衣物毫不相符。


    少年眼中自然注意不到這些,他一手抓住鹿腿,另一手將男子割下來的肉塊盡數吞入腹中。


    “嘖嘖,你慢些吃。來,喝一口!”


    男子將酒壇推過去,少年再次抱起這足有他半身高的壇子仰頭痛飲。


    “哈哈哈哈,痛快!已經很久沒有人陪我這樣暢飲了。”


    少年把壇子遞迴去,騰出嘴問道:“那你沒有朋友嗎?”


    “朋友?”男子想了一會兒,用刀子割下一塊肉遞進嘴裏,邊嚼邊說道:“以前是有的。”


    “那後來呢?”


    “後來啊!他們都走了。”


    “走了?去哪了?”少年直接上手開撕。


    男子撇了他一眼,說道:“自然是去做他們自己的事了,不然像你一樣無所事事嗎?”


    少年想,明明你比我看起來更像個閑人。可對方畢竟款待了自己,這話終歸不能說出口。


    “那就不能再見麵了?”


    “很難。”


    少年點點頭,男子把酒壇遞給他,前者再次痛飲幾口。此時,酒勁上頭,少年暈乎乎的靠著樹去,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快要倒地了。不,明明是天地在旋轉。


    “哈哈哈哈哈!”男子看著他的窘態,朗笑幾聲。


    “還……還沒有請教前輩大名,嗝!”少年打著飽嗝問道。


    “天下眾生芸芸,你我相識不過一麵,何必知曉姓名。”


    “也……也是。”


    接著,少年就在餘溫的黃昏下靠著老樹昏睡過去。


    “就叫我……清風君吧。”


    ………


    乘著醉意,伴著微涼的夜風,少年一覺睡到了晌午。


    他朦朧的睜開眼,仍覺得有些困乏,身邊已經無人。


    “清風……君?”


    他坐起來,重重的打了個酒嗝,默念自己睡前隱約聽到的三個字。


    遠遠的,一個人影越走越近。


    “你怎麽還在這?”


    少年抬頭看去,正昨天那位自稱青羽的邋遢男子。


    “我……迷路了。”


    男子似乎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怎麽走嗎?”


    “不知道。”


    “那你這是去哪?”


    “散步。”


    “……”


    少年隻覺得一陣無語,他緩了一會,從地上站起來,邊拍去身上的塵土邊問道:“那你從來沒有出去過嗎?”


    “沒有。”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你問題怎麽這麽多?”名叫青羽的男子反問道。


    “因為我想出去。”少年直言不諱道。


    “別想了。我在這裏呆了五年都沒能出去。”


    “五年都沒找到路?那你也真夠笨的。”少年對青羽並沒有什麽敬意。


    青羽長舒一口氣,說道:“這裏被人設下了結界,有本事你走出去一個給我看看。”


    “可是我昨天還看到一個人,我們就在這……”少年迴過頭,發現原本應該堆放篝火的地方毫無痕跡。


    他抬頭看了看,樹幹上也沒有人。


    “有人?你喝多了吧?”青羽問道。


    “嗯……我確實喝多了。”少年點點頭,他忽然想昨天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青羽湊近他身上嗅了嗅,一臉嫌棄的問道:“不過你哪來的酒?”


    少年一拍大腿道:“你看!昨天確實有人在這,就在那樹上躺著。”


    “瘋言瘋語……你自己在這幻想吧!我要去散步了。”


    說著,青羽不再停留,一路小跑的往前方跑去。


    “喂,我們就這麽一直跑下去,不就出去了嗎?”少年追上來問道。


    青羽不迴答他,不斷調適著自己的唿吸。


    時間能夠解釋一切,這話沒錯。


    因為沒多久,少年就看到了遠遠的茅屋,與青羽那棟一模一樣,周圍同樣圍有幾片籬笆。


    起先少年不斷勸慰自己,這隻是相似罷了。可後來,他一共見了同樣的地方五次,連自己躺睡的那棵樹都絲毫沒變。


    “我都說了,出不去的。”


    “那我怎麽辦?”少年一臉的擔憂。


    “你出去又能怎麽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知道自己要去哪嗎?”


    青羽一連三個問題點醒了少年。


    是呀!自己就算出去了,也無處可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又是要到哪裏去,甚至自己叫什麽他都不知道。


    青羽歎了口氣,邊走向自己的農田,邊說道:“我同意你留在這裏了。不過,你得幹活。”


    此時幡然醒悟的少年點了點頭,應聲道:“好。”


    接著,青羽遞給他一個木桶。


    “往那邊走有一條河,你去打水來把這些農田都澆上水。記住,別再迷路了,否則我可救不了你。”


    少年點點頭,他隻得照做。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少年就這樣跟著青羽一覺三竿,一日兩餐,一天五跑。生活雖然單調,但總算是有個伴,到也不算無聊。


    “我看你瘋言瘋語的,不如我叫你瘋兒吧?”青羽提議道。


    “隨便你。”少年不在乎這些。


    “不過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麽進來的?”


    少年停下手裏的活,蹲在地上想了大半天,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總覺得印象中看到了一片紅……應該個人影,我真的記不清楚了。”


    “咣當!”


    青羽手中的農器摔在地上,他臉色突然變得正經,然後問道:“你確定你看到的是紅色?”


    “顏色我還能分不出來?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覺。”


    青羽走出農田進了茅屋,少月江不知其意的跟了過去。


    隻看到他把整個屋子都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從角落裏找出一張羊皮卷和一塊木牌,他用袖口隨意擦去木牌上的積灰,上麵赫然刻著一個大字“炎”。


    “你幹嘛?”少年問道。


    “走了。”


    “去哪?”


    “中洲。”


    “別逗了,你不是說這裏被人設下了結界,出不去嗎?”


    “那是以前,現在可以出去了。”


    說著,青羽從懷裏掏出一張畫著奇怪咒文的紙符,然後扔向空中默念幾聲後喝道:“破!”


    少年清楚的看到頭頂一陣戰氣逐漸消散。


    “原來這結界是你自己下的?”少年不敢相信的問道。


    “不是。”


    “那你這……”


    “以前出去了也沒地方可去,所以索性就不出去了。”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出去?”


    “有事。”


    “什麽事?”


    “你的話太多了。我要走了,你願意呆在這就呆著吧。”


    少年看著青羽義無反顧遠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自己一個人呆在這嗎?


    還是算了,少年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急忙追著他的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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