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年輕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認為楚非凡還算有點良心和血性,還算有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大義。


    但現在,他很清楚眼前這個老油條心中所想,他不過是別無他法,想要在自己這裏刷點好感罷了。


    他怕被周元拉出去擋子彈,他怕周元因為所謂的大局去犧牲他,所以他要表一表決心,刷一刷好感。


    別看他現在義正詞嚴,等真正的生死時刻到來,他隻會在乎自己的命,其他都是狗屁。


    這不是罪過。


    至少在周元看來,這不是罪過。


    人,為自己而活沒什麽錯,至少非凡哥踏上了這條船。


    無論是被迫,還是主動。


    無論是什麽原因。


    他隻要上了這艘船,周元就願意把他當成同生共死的戰友。


    畢竟這艘船上的人,都已經做好了為大晉犧牲的準備。


    魚餌,已經下水。


    “魚餌已經下水了!該做事了!”


    鄒學清站了起來,看著窗外的太陽,不斷調整自己的情緒。


    做官幾十年了,能到巡撫這個位置,該經曆的也都經曆了。


    但他此刻卻很緊張。


    因為他很清楚,這件事關乎著忠武王的性命,關乎著海上的局勢,甚至可以說,關乎著國家的未來。


    他不斷迴憶昨晚和關陸交談時,提出了辦法,這個辦法得到了對方的認可,但他還是有些拿不準。


    這一計,叫欲蓋彌彰!


    他來到了布政司衙門,召開了會議,參與人員有很多,包括福州布政司左右布政使,包括福州知府、守備,閩粵總兵,還有幾位潮商的家主。


    看著眾人,他的言語很是明確:“佛朗機的艦隊被我們殲滅了,荷蘭人的巡洋艦還毀了一艘。”


    “如今我們有五艘戰列艦,四艘巡洋艦,而對方是四艘戰列艦,五艘巡洋艦。”


    “論硬實力,我們已經不需要畏懼荷蘭人了。”


    “所以,百姓出海打魚,商人出海經商,已經可以提上日程了。”


    這番話顯然讓眾人有些吃驚。


    出海打魚和經商,這可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做到的事,荷蘭人虎視眈眈,稍不注意被抓住,下場怎麽可能太好。


    為什麽巡撫大人要這麽說?


    “潮商那邊,今天就派出幾艘船,在沿海一帶查探一下情況,看荷蘭人有沒有膽子來追。”


    “閩粵水師那邊,也要派出木船,進行海上巡邏,試探荷蘭人的態度。”


    “立刻執行,不得有誤,今晚我要向忠武王匯報情況。”


    他倒是走了,卻留下一堆充滿疑惑的人。


    潮商的家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問詢道:“諸位大人,巡撫大人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怎麽會有商船去試探荷蘭人態度的情況?”


    閩粵水師的總兵也忍不住道:“是啊,我們木船怎麽巡邏?要巡邏也該是戰列艦或者巡洋艦啊!”


    而福州布政司右布政使,卻是疑惑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有人迴答他,這讓他更加疑惑。


    於是在散會之後,他悄然找到閩粵水師的總兵,壓著聲音道:“老許,今天是有什麽事發生嗎?為什麽要派這麽多船出去,難道是為了攪亂荷蘭人的視線?”


    許總兵瞟了四周一眼,發現沒有人,才壓著聲音道:“今天早上,閩粵水師派了一艘船去澎湖列島,那邊發現了巨大的金礦。”


    右布政使麵色一變,沉聲道:“可不興胡說!”


    許總兵道:“這種事我敢開玩笑?六十人的勘探隊都已經去了。”


    “巡撫大人派船出去,就是想擾亂荷蘭人視線,給勘探隊打掩護呢。”


    “據說這件事,是忠武王親自組織的。”


    說到這裏,許總兵搓著手道:“這件事你可別說出去啊,我也是聽都統大人昨晚說起的,他一夜沒睡,在組織這件事呢,今天都沒來開會。”


    右布政使道:“肯定保密,這次我們要賺大發了。”


    他眯著眼,悄然離去。


    而許總兵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迴頭來到布政司的後廳,見到鄒學清,許總兵才壓著聲音道:“魚兒動了,隻等上鉤。”


    “按照事情的緊急程度來說,對方一兩天之內,就會派兵。”


    鄒學清道:“盯緊了他,一定要確定他把消息傳出去才行。”


    “是!”


    許總兵迅速離去了。


    鄒學清喃喃道:“荷蘭人若真是派人去了,忠武王又反而危險了,老天爺,為什麽非要製定這樣冒險的計劃啊。”


    他是真怕周元出事啊,王爺死了,福州布政司多少個腦袋夠陛下砍的啊。


    ……


    金礦!澎湖列島有金礦!


    老天爺!這次發大財了!


    右布政使姓包,單名一個輝字,早年間進士及第,也算是天才了。


    家中略有薄資,辦事能力又強,這次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可要再往上爬,沒錢沒人脈是不行的,他需要錢,無比渴望。


    他和荷蘭人合作已經六年了,賺了不少錢,維持奢靡生活的同時,還存餘不少。


    但遠遠不夠啊。


    這一次金礦,若能分到一筆錢,一定不是小數目。


    想到這裏,他內心躁動不已。


    他終於拿出了珍藏的信鴿,咧嘴笑道:“小東西,岸上待了三個月了,想家了吧!”


    “本大人這就放你迴去。”


    他寫好了信,塞進了綁在信鴿腿上的竹筒中,放飛了它。


    而信鴿飛出包府的同時,十多個觀察包府的探子,才漸漸撤去。


    魚兒,即將上鉤。


    而與此同時,在島寇的國度,有人跪在地上,拿性命賭咒,表示一定要從其他地方找迴場子、挽迴損失。


    同樣,在遙遠的北方,上百個騎兵從荒原的盡頭殺了出來,渾身浴血,倉皇逃竄。


    女真的騎兵,遇到了相當難纏的對手,他們選擇了硬剛,卻遭到了罕見的慘敗。


    對於這樣的結果,皇太極並不在意。


    他高高坐在王座上,語氣很平靜:“繼續派出騎兵,與他們打,隻許敗,不許勝。”


    沒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但沒有人敢反對。


    因為反對他的人,都被他殺了。


    包括他的親哥哥,愛新覺羅·阿拜,包括許許多多的八旗功臣。


    沒有人敢為死者說話,除了完顏黛嬋,她堅定站在八旗功臣這邊,數次與皇太極當殿辯論,怒斥他獨斷專權,心狠手辣,害死功臣與皇親。


    因此,她籠絡到了很多部落,甚至一些騎牆派,也漸漸開始朝著她的陣營聚攏。


    這不是她想要的。


    但皇太極要求她必須這麽做。


    這兩個人,唱雙簧已經有小半年了。


    “我感覺一切都在變快。”


    可洛迪雅站在碼頭上,迎著海風,輕聲道:“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一切都變得很快,像是什麽大事要發生,就在大晉,就在這片海域。”


    李玉婠笑道:“或許一切早就注定了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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