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擔心李玉婠的安危,但目前的確走不開,緊跟著就來到了揚州府衙大牢。


    這裏前所未有地熱鬧,江蘇巡撫、揚州知府、各州守備,六大家族,皇親國戚,全部都安排在這裏。


    一個個垂頭喪氣,麵色蒼白,互相看著對方,眼中卻隻有憎恨。


    “哈哈哈!姓官的,你也有今天!”


    吳清鶴忍不住獰笑道:“你以為你出賣了我們,就能逍遙法外?哈!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墊背。”


    官麟度並不說話,隻是冷笑。


    以他的身份,他不必擔心周元會殺他,這天下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殺他,就連皇帝都不行。


    因為皇帝是他生的,任何皇帝都不可能背上弑父之罪。


    關陸焦急地等候著周元,雖然揚州城已經徹底封閉,神雀也在努力遏製消息的溢出,保證鏈條上其他官員來不及躲藏,但這畢竟是要趕時間的,晚了就要麻煩很多。


    看到周元進來,他連忙上去,低聲道:“大人,要盡快把整個鏈條上的人都挖出來,秦兆獻身份不低,是最好的突破口。”


    周元點了點頭,大步朝著秦兆獻走去。


    他臉色冰冷,淡淡道:“秦大人,封疆大吏,從二品巡撫,隻要熬個四五年,進京執掌一部都沒問題,何苦來哉?”


    秦兆獻看向周元,似乎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唉…”


    他像是沒了力氣,苦澀道:“身在官場,哪有那麽多選擇,沒有銀錢,我恐怕至今都是五品小官。”


    “時也命也,我沒什麽好說的了。”


    周元道:“告訴我,朝中那位到底是誰?”


    秦兆獻歎道:“就那麽五個人,並不難猜。”


    周元想了想,才道:“浙黨對這裏影響最大,浙黨領袖是楊國忠,但我不太相信他會這麽愚蠢。”


    “作為內閣首輔,他的權力已經到頭了,綱紀群倫,領袖百官,就算要花錢,也不至於犯這種大錯。”


    “王倫做事向來嚴謹,而且生活簡譜,在京中二十餘年,他罵名不少,但卻從來沒有汙名。”


    秦兆獻道:“很巧,我不擔沒有汙名,甚至連罵名都沒有呢,但我現在還不是到這裏了。”


    周元笑了起來,輕聲道:“你們保不住他,也不可能瞞得住,官麟度會給我答案的。”


    秦兆獻冷笑道:“你以為他會怕你?他是什麽身份?”


    周元並沒有說話,而是朝著隔壁的官麟度走去。


    官麟度雙眼微眯,寒聲道:“小畜生,別想從老夫這裏知道任何消息,老夫不怕你。”


    周元並沒有說話,隻是遞給了他一封信。


    官麟度滿臉疑惑,接過來低頭看著,麵色逐漸變得驚恐起來。


    周元道:“你是她的父親,你自然認得出她的字跡,現在你還認為我不敢殺你嗎?”


    官麟度眼眶都紅了,聲音沙啞著,不禁哽咽道:“她!她!豈能如此不孝啊!”


    此刻的官麟度,整個人都要瘋掉了一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真的那麽狠心,真的要弑父。


    周元道:“我說過了,陛下的心中隻有江山,為了複興大晉,就算是你,也需要讓路。”


    “官麟度,你的死期到了。”


    官麟度猛然抬頭,厲吼道:“你敢殺我!即使是她的吩咐,你便敢殺我?”


    “這不是聖旨,這隻是一封信,你若是殺了我,將來她要是翻臉,你必死。”


    “你敢給自己埋下這麽大的禍根嗎!”


    周元輕輕一笑,看向身旁,道:“介紹一下自己吧。”


    楚非凡站了出來,淡淡道:“無生教大日法王楚非凡,見過閣下。”


    周元道:“官麟度,無生教殺你,與我周元何幹?”


    官麟度死死盯著楚非凡,道:“你若殺我,大晉便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楚非凡不說話,隻是無奈看向周元。


    周元心中暗道廢柴,演個戲都不會。


    他正要說話,李賀的聲音卻從外麵傳來:“節帥,來了個老頭,他拿著聖旨我們不敢擋。”


    周元迴頭,就看到了久未相見的曾程。


    他氣勢洶洶而來,看著牢裏一眾熟人,麵色都變得猙獰了。


    “周元!你確定沒抓錯?你確定!”


    他眼色冷厲,大聲道:“還不快打開牢門,放官老爺出來!”


    周元淡淡道:“曾大人,好久不見了,巡查私鹽是我的職責,與你無關,還請安靜。”


    然後他看向官麟度,道:“你的時間並不多了,如果你老實交代,我可以把你送迴神京。”


    官麟度道:“沒有人敢殺我!沒有人!”


    周元道:“有一個人,在之前找到了我,他願意以命換命。”


    “他姓苗,叫苗利安。”


    官麟度頓時愣住。


    周元輕輕道:“你以權壓人,怎麽對待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的?”


    “他早已對你恨之入骨了,作為男人,他自覺沒有顏麵活在這個世上。”


    “他給我提供了詳細的漕運資料,隻為求我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親手殺你。”


    官麟度表情都扭曲了,咬牙切齒道:“那個賤民!”


    周元道:“此刻他就在揚州,今晚我就讓他來,你猜他會怎麽對你?”


    “你敢!”


    官麟度道:“周元,你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卻看到了自己手中的信,一時間也沒有底氣說下去了。


    周元道:“告訴我一切,我可以給你進京的機會,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官麟度唿吸急促,死死盯著周元,道:“你會給我活命的機會?”


    周元淡笑道:“為什麽不呢?就算你活下來,也會被軟禁在家中,成不了什麽事了,而我也可以避免殺你這個燙手的山芋。”


    “但你隻有這一次機會,否則,我會向苗利安兌現承諾。”


    官麟度已經失了智,喘著粗氣道:“你發誓!你發誓不食言!”


    周元傲然道:“我發誓,隻要你說出一切實情,我便送你迴京,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直到此時,官麟度才看到一點點希望,喃喃道:“我說…我說…是…徐少瞻。”


    曾程麵色慘變,驚聲道:“你說什麽!少瞻?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啊!”


    周元擺了擺手,道:“關陸,給他紙筆,讓他把這些年的罪惡都寫出來。”


    “寫完之後,送他迴京。”


    關陸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周元看向曾程,道:“曾大人,走吧,把這裏交給他們。”


    “不!”


    曾程眼眶通紅,咬牙道:“我要聽,我要知道少瞻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麽!他一直是我們的榜樣啊!”


    同為朝臣,曾程和徐世功都是楚黨的領袖,也是曾經的同窗。


    他們的感情很深,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了。


    如今,終究殊途。


    周元沒有理會,大步走出了衙門。


    有官麟度親筆所寫的供詞,整個私鹽集團應該全部要落網了,讓莊玄素去抓人即可,反正各地都有內廷司,她們有自己的聯係渠道。


    至於官麟度,還是讓苗利安來殺吧,他沒有拒絕的餘地,也因此,將來利於掌控他。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罪,該怎麽判,那是律法說了算。


    這些細節周元不再去過問了,全部押往神京,讓陛下親自決定。


    揚州巡鹽,告一段落,朝局也必然震動,年輕一輩可以登上舞台了。


    唐一朝…這個金科狀元,周元一直不太瞧得起他。


    他覺得這個人不太務實,愛慕虛榮,就知道搞些詩會之類的,在神京的時候,若不是樵山公強行邀請,周元都懶得去。


    但現在看來,周元認為是自己錯了。


    唐一朝年輕,他有著年輕人的朝氣,雖然愛慕虛榮,喜好表現自己,但他有他的堅持和底線,他給這個朝廷官場帶來了嶄新的力量。


    不止是他,還有其他年輕一輩。


    時代的確該變了,該讓這些年輕人登上舞台,大刀闊斧進行改革了。


    江南死了這麽多官員,總該有人頂上去。


    輿論方麵,可以著手布置了。


    金陵學宮和大晉時報都要出力,樵山公也不例外,江南要變成第二個中原,這樣…後續才會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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