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尤為久。


    一直到了亥時三刻,眾人喝得爛醉如泥,才慢慢散去。


    周元迴到驛館的小院,前腳剛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和莊玄素打招唿,曲少庚便跟了進來。


    莊玄素瞥了兩人一眼,老老實實倒茶去了。


    周元並沒有帶侍女,甚至連親衛都沒帶,這種情況隻能麻煩莊司主莊大人了,當然,她很是不高興就是了。


    曲少庚端起茶杯,多看了莊玄素兩眼,壓著聲音道:“賢侄,你喜歡這種年齡大的?我看她得有二十六七了吧?”


    周元嚇了一跳,這種話可不能被莊司主聽到,不然動起手來打不過啊。


    他連忙道:“叔父,切莫亂說。”


    曲少庚擺手道:“都是當兵的,跟我你裝什麽裝?我可不是那種迂腐的儒生,講什麽坐懷不亂。”


    “在三邊的時候,我和我手底下的兵就喜歡三樣,吃肉、喝酒、玩女人。”


    “打仗我們不含糊,但玩樂我們也不含糊。”


    “你若是喜歡這一款,叔父倒是有路子,來津門的時候,因為缺銀子,抄了幾個大豪族,留了幾十個顏色姣好的女眷還沒處置呢。”


    “本來是想著,等下邊的兄弟誰立了功,就賞一個。”


    “既然你來了,叔父讓人給你送四個過來,都是三十左右的夫人,非但漂亮豐腴,還很是擅長伺候人,保證把你弄舒服。”


    周元吞了吞口水,下意識看了後麵一眼,莊玄素不在。


    “叔父,這事兒咱們改日再說,今晚你過來找我是有正事吧?”


    曲少庚一愣,隨即點頭道:“是啊,主要是靈兒的事,這丫頭性格隨她娘,任性得很,也執拗叛逆,倒是有七分像我。”


    “她時常在信中與我說起你,唉,如今她的處境有點糟糕啊。”


    周元皺眉道:“曲靈不是迴家了麽?”


    曲少庚哼道:“什麽迴家,分明是綁迴去的。”


    “她今年二十四了,你說哪有二十四還沒嫁人的女人?我家夫人十五歲就嫁給我了,二十四的時候,娃都七歲半了。”


    “家裏的老爺子也沒法縱容她了,發話把她綁迴去,年底要嫁人呢。”


    周元嚇了一跳,瞪眼道:“嫁人?嫁給誰?”


    曲少庚道:“目前還沒確定,家族那邊正在物色呢,按照我對家裏的了解,這件事會很快進行,年底基本上真搞得定。”


    “你也知道,你叔父我離不得津門,幫不上那丫頭的忙,你得幫她啊!”


    周元道:“我幫?我怎麽幫?”


    曲少庚瞪眼道:“搶出來啊!這事兒我幹不得,畢竟不孝嘛,但你是外人,你可以幹啊。”


    “現在你簡在帝心,即使搶了,陛下也不至於怪罪你。”


    周元點了點頭,沉聲道:“和談結束之後,我直接去金陵,先把此事破壞了再說。”


    “哈哈哈好賢侄,就這麽幹。”


    曲少庚大笑著站了起來,拍了拍周元的肩膀,大步離開小院。


    走出院門的那一刻,他麵上的笑容不見了,剩下的隻是深深的憂慮。


    緩步朝前的同時,不禁低歎道:“靈兒丫頭啊,話我已替你帶到了,接下來的事,就看你的造化了。”


    而院內,周元靠在牆上,冷汗直流。


    他吞著口水,急道:“莊司主,話都是曲少庚說的,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你找他算賬去,別找我麻煩啊!”


    “都是超品軍侯,都是正二品武官,你不能欺軟怕硬,專門捏我吧。”


    莊玄素咬牙道:“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我剛剛就要找他算賬,你是同謀,自然少不了一頓打。”


    周元道:“他說你二十六七,顯然把你說年輕了嘛,這是誇獎,你沒必要動氣啊!”


    莊玄素大聲道:“胡說八道!他把我和那些罪婦相提並論,我沒跟他動手已經是客氣的了!”


    “你們這群當兵的,腦子裏隻有這三點五點的事情了,就沒有正事嗎!”


    周元正色道:“莊司主說得很有道理,明日我便嗬斥他,糾正他錯誤的思想,所以現在你能讓我睡覺了嗎?”


    莊玄素眯著眼,寒聲道:“別讓我找到機會收拾你,周元,最近這幾日,你讓我很是不滿!”


    其實不滿的原因周元清楚,無非是身份上的差距變得很快,在臨安府的時候,周元隻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如今卻已是名震大晉的年輕軍侯。


    這種身份的落差,讓莊玄素有些不適應,情緒便自然而然就來了。


    隻是周元沒有辦法把這些事說透,否則太傷人自尊,也沒了什麽意思。


    吵吵鬧鬧,總比剖心挖肺舒服些。


    “滾進去睡覺!”


    莊玄素咬牙道:“隻許在裏間,不許出來,否則我把你眼睛挖了。”


    第一次和男人睡在一個房間,還是這種潑皮,莊玄素極度沒有安全感。


    周元聞言卻是如蒙大赦,直接跑進了裏間。


    他探了個頭出來,笑道:“莊司主,晚安呐。”


    “呸!”


    莊玄素瞪了他一眼,見他拉上了簾子,才緩緩低下了頭。


    她心中煩躁不已,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然後莫名歎了口氣。


    她何嚐不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但…但這幾日情緒就是有些控製不住,看到周元那種嘚瑟的臉,她就莫名有氣。


    大概是…陛下太偏向他了吧…讓人嫉妒。


    她緩緩上了床,舒舒服服躺了下來,卻是心緒不寧,始終都睡不著覺。


    第二日,使團修整,等待著東虜使團的到來。


    第三日,東虜使團到了,曲少庚前去迎接,並將他們安排在了驛館。


    第四日,本該是和談之日,東虜使團卻臨時告知,和談要延期一日,因為主使官還沒到。


    對此,周元有頗多疑惑。


    “國書上所寫的和談主使,是建州大金的議政大臣兼沈州總督盛燁,隻有他的身份才配得上和我與曾大人和談,怎麽現在又換了主使了?”


    曲少庚眉頭緊皺,輕輕敲著桌子,緩緩道:“應該是更大的人物來了,否則盛燁不可能屈尊等著。”


    周元道:“比盛燁更大的人物?除了努爾哈赤和八旗貝勒,盛燁就是最大的人物啊,照理說八旗貝勒不可能來津門和談,他們多少還是會顧忌安全問題的。”


    曲少庚道:“那就不知道了,我派人去問一問吧。”


    片刻之後,曲少庚急匆匆迴來。


    他看向周元的麵色比較古怪,然後低聲道:“賢侄,盛燁那邊說,此次和談主使不是他,而是…薩滿公主。”


    周元懵了,疑惑道:“公主?薩滿?”


    他怎麽覺得有點熟悉啊這個稱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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