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金甲命誕,兇神宜忌,宜出遊、開業,忌喬遷、成婚。


    亥時二刻,明月高懸,大地披銀,三營大軍一萬五千人,齊聚魁星坊高牆之外。


    韓拓身穿戰甲,騎在一匹棗紅駿馬之上,看著牆上燈光輝煌,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一千錦衣衛緹騎,如何比得上一萬五千精兵?今日這一戰,乃是單方麵的屠殺!


    因此,韓拓意氣風發,信心澎湃,忍不住高喊道:“周元小兒,見吾大軍威嚴,還不快快打開城門以降,興許還能苟全性命。”


    “如若不然,本侯破城而進之時,必將汝千刀萬剮,分屍喂魚。”


    高牆之上,周元大笑道:“韓拓,你單是這般威脅沒用,不如再送我幾盤金葉子,求我投降?”


    打人不打臉啊,這句話就像是刀子一般,捅進了韓拓的心髒。


    之前他看周元是個人才,想招攬到部下,一起做大事,沒想到周元第一個搞事情,招攬自然就成了笑話,白白浪費了一千兩黃金。


    現在周元提起這個,顯然是傷口上撒鹽嘛。


    “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兒!”


    韓拓大怒道:“待本侯進坊,親自斬你。”


    他戰功赫赫,自然身手不凡,真打起來周元未必是對手。


    而周元則是大笑道:“或許等你進來之時,就是你喪命之日。”


    韓拓不再迴應,而是沉聲道:“三位將軍,請排兵布陣,三刻之時,準時攻城。”


    “是!”


    武瑞營、武威營和武勇營,兵分三路,開始對魁星坊實施合圍。


    兵馬行動之際,魁星坊城牆之上,卻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謝成義何在?你家老母有信給你!且聽信件內容!”


    聲音雖不粗獷,但在內力的加持下,卻傳遍四周。


    無數兵丁都看向自己的先鋒大將,而謝成義則是麵色大變,當即吼道:“無恥!你們敢以家人威脅本將軍!”


    女子的聲音持續傳來:“我兒成義,汝三歲大病,遭親族拋棄,我不忍你夭折,帶你離家出走,辛辛苦苦,將汝養大成人。”


    “汝而今貴為將軍,便忘了母親妻女了嗎?便不知忠君體國,報效朝廷了嗎?”


    “你堂堂男兒,竟要做造反大賊,陷你老母親於不義之地嗎?”


    謝成義聽得目眥欲裂,不禁怒吼道:“編的!這是你們編的!我家老母不識字,更不會寫信,就算找人代筆,也全是土話,根本不會官話。”


    周元當即大聲道:“謝成義!你也是在三邊打過胡虜的英雄,響當當的漢子,如今你真的要當反賊嗎?你要讓你的老母親,做反賊之母,背上千古罵名嗎!你忘了她是怎麽把你養大的了?”


    謝成義陡然拔刀,氣得渾身發抖,厲聲道:“狗東西!你再敢說我老母,老子把你皮剝下來!”


    周元道:“謝成義,你每月都與老母通信,她卻不忍告訴你,她於前年身患重病,已時日無多了。”


    這句話差點把謝成義從馬上嚇下來,他連忙道:“你胡說!”


    周元大聲道:“兒行千裏母擔憂,況且你們已經十一年未見了,可憐那老婦人思兒成疾,竟哭瞎了雙眼,你卻渾然不知。”


    謝成義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渾身顫抖,一雙虎目都不禁紅了。


    韓拓連忙道:“謝將軍,此乃攻心之計,萬不可上當啊!亥時三刻已到了!”


    謝成義死死握著刀,大吼道:“給我攻城!”


    武瑞營無數戰士怒吼,瘋狂朝前衝刺,架著雲梯,戰力非凡。


    頃刻之間,錦衣衛緹騎就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你們攻城,我攻心,看誰撐得住!”


    周硯眯著眼,突然再次大聲道:“謝成義,你被貶南方之後,可知妻女處境?”


    “立縣縣丞,以你戴罪之身相逼,脅迫你妻子陪侍,還妄圖納你女兒為妾!”


    “可憐你妻女飽受欺淩,卻怕害了你前途,不敢在信中告訴你。”


    謝成義仰天長嘯,怒吼道:“胡說!你胡說!狗畜生!老子要砍了你!”


    周元冷冷道:“錦衣衛監察百官,情報皆是詳細調查之後得出,我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點虛言,我願永世不得超生。”


    在這個時代,發誓是很嚴肅的事,更何況是這麽毒的誓。


    謝成義聞言,如遭雷擊,幾乎是癱軟在了馬背上。


    周元這才大聲道:“你難道不想迴家嗎?十一年了!你的女兒已經十六歲了,成了大姑娘了。”


    “可憐的孩子日日想爹,卻難見一麵,如今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卻沒人做主,幾乎淪為他人小妾,你對得起你的女兒嗎!”


    謝成義大吼道:“不要再說了!閉嘴!閉嘴!”


    周元道:“謝成義,你隻要重新歸順朝廷,陛下願把你調迴北方,讓你和家人團聚,享天倫之樂。”


    “並且,造反之事,概不追究!”


    謝成義哪裏不知道對方在胡謅啊,可是這字字句句,卻如刀槍劍戟,深深刺進他的內心。


    是啊,丫頭十六歲了,上個月還在信中說,同齡的朋友都已經定親了。


    而且,老母親也七十了,難道我真的連她老人家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嗎?


    謝成義虎目翻紅,卻隻有怒吼:“殺!殺!攻上去!”


    魁星坊的守軍當然擋不住一萬五大軍的衝擊,隻是時間短暫,還沒有徹底崩防而已。


    其他地方,也紛紛開始了攻心戰術。


    “蔣暉!你的兒子何等淒慘啊,寒窗苦讀十餘年,高中舉人,卻被人冒名頂替。”


    “他前去衙門伸冤,卻被狗官打殘了雙腿,如今癱在床上,心如死灰。”


    “曹雄!你這個不忠不義之人!你忘了當年結義的四個兄弟了嗎?他們有兩人跟著你去了戰場,為你擋了刀子,有兩個照顧你的家眷,卻被拖累,以至於窮困潦倒。”


    “你兄弟為你而死,家人被惡霸欺負,你卻在南邊享福,做你的大將軍。”


    這些話讓曹雄不停怒吼,仰天大叫:“放你娘的屁!老子才不是不義之人!老子也可以為兄弟去死!”


    葉青櫻高唿道:“記得你的兄弟郭三娃嗎!當年在戰場上,他為了救你,被蒙古大軍的馬活活踩成了肉泥啊!”


    “你答應過他,照顧他的家人,但他的家人現在卻以乞討為生,天天遭人毒打。”


    “曹雄,你枉為男兒,拋棄兄弟,背棄責任,跑到南邊來享福,屆時你命歸九泉之下,又有和麵目去見為你而死的兄弟啊!”


    曹雄麵色扭曲,幾乎忍不住嚎啕大哭。


    不隻是他們三個先鋒大將,軍隊裏的其他成員也都是北方人,內廷司的女衛們紛紛喊著話,如一根根針,刺進他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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