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和莊司主帶著一大批人出了靈隱寺,又上了馬車。


    中秋將至,圓月高懸,夜空明澈,涼風輕撫。


    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每一個行動都將影響全局,那麽是進是退,就成了艱難的抉擇。


    “怎麽辦?”


    莊司主眉頭緊皺,沉聲道:“周元,我們現在要去賭坊嗎?但城南有幾十個賭坊,不好查啊!”


    “而且我們一旦動手,必然引起對方警覺,很可能打草驚蛇。”


    周元搖了搖頭,沉默了很久。


    他思索了很多東西,最終緩緩道:“莊司主怎麽稱唿?”


    莊司主愣了愣,禦姐臉上湧出疑惑,彎彎的眉毛顫了顫。


    隨即,她沉聲道:“莊玄素。”


    周元點頭道:“很好。”


    這是默契,主次關係的默契。


    如果對方依舊拒絕透露真名,則說明沒有必要再繼續合作下去,周元拿走陸寒星的罪證即可。


    但若是對方說了,則說明已經算是認可周元,並願意在此事上以周元為主導了。


    得到答案,周元道:“莊玄素,很好聽的名字,古樸素雅,端莊之中又有道韻。”


    “你見過聖君,以為聖君如何?”


    莊玄素嚴肅說道:“不可私下議論聖君,此乃不敬。不過既然你問起,我便迴答你,聖君乃罕見之明君,以一己之力震懾朝綱,苦苦支撐大晉江山。”


    周元道:“北方胡虜,中原流寇,南方土司,以及天災難民,聖君如何應對?”


    莊玄素歎了口氣,搖頭道:“還是那句話,苦苦支撐,但別無辦法,國庫就是個空殼子,聖君已經把內帑之錢都拿了出來,用以平定中原,剿滅流寇。”


    “但效果你也知道,幾乎沒有進展。”


    “天災頻頻,難民百萬,不敢再添稅了。”


    周元淡淡道:“若浙江淪陷呢?”


    莊玄素麵色一變,隨即低聲道:“沒了錢,朝廷就沒有兵,便隻能以兵剝民,江山基本上就算丟了一半了。”


    周元沉聲道:“莊司主是陛下親信,應該知道陛下對浙江的安排吧?”


    莊玄素麵色很難看,咬牙道:“說實話,陛下也很難作出安排,這一次的對手太強大了,若真是打出正統旗號,配合大軍十三萬,守備八千,以及其他雜兵,總共約有十五萬大軍。”


    “屆時,陛下隻能以江蘇、湖南、湖北、福建四省大軍包夾鎮壓,河南的兵不敢動啊。”


    周元道:“但國庫沒錢。”


    莊玄素點頭道:“搶民壯軍,加大稅收。”


    周元笑道:“那大晉的江山就真的沒了,至少南邊已經沒了。”


    莊玄素大聲道:“那有什麽辦法!先帝昏庸,揮霍無度,給陛下留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


    周元道:“這次浙江大事,你全權處理?”


    莊玄素沉聲道:“不算全權,但也有統籌之責。”


    “聽我的吧。”


    周元看向他,平靜說道:“聽我的,我能保住浙江,你不行,你沒有我的能力。”


    莊玄素不禁冷笑道:“這麽大的事,聽你一個百戶的?”


    周元道:“事急從權,我自認為我有能力挽狂瀾於既倒,你覺得你行嗎?”


    “你自己都認為你不行,你唯一的路就是信我了,至少我在之前這些事上,給了你信心不是嗎?”


    莊玄素沉默不語。


    周元繼續道:“迴到正題,臨安府城南有數十家賭場,但其中要以暴富賭坊為最。”


    “我曾親自去查探那裏,說實話,內部之奢華令人乍舌。”


    “他們通過賭博、綁架拐賣少女、提供違法服務、致殘孩童以乞討…諸如此類各種渠道,獲取暴利。”


    “賭坊是造反派最大的經濟來源,也是他們可以蠱惑軍兵的重要籌碼。”


    “我們一旦出擊,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也必然加速造反的進程。”


    “我可以判斷出,我們今晚動手,明天對方就會動手。”


    “兩日之內,臨安府將淪陷。”


    “十日之內,浙江不存。”


    “半月之內,兩江傾覆。”


    莊玄素已經是臉色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元則繼續道:“但若是我們不出手抓住關鍵人物,對方會更加無懈可擊,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莊玄素道:“今晚行動,能抓住關鍵人物嗎?若真是抓住了關鍵人物,兩江都丟了,我們又能如何?”


    周元道:“我自有我的手段。”


    他看向莊玄素白淨又冷漠的臉,輕輕笑了起來,道:“你別無選擇,你隻能相信我了。”


    莊玄素一把扣住了周元的手腕。


    她武功極高,力量也不可謂不大,臉色嚴肅,目光之中卻有哀求:“若你這能平定江南之亂,陛下必然給你封爵!周元,你一定要做到啊!”


    周元瞥了她一眼,沉聲道:“馬車進程之後,你們隱匿於城南巷口不動,我先潛入進去,查找線索。”


    “找到線索,我會點火以示,你們立刻動手。”


    “若天亮之時,我還未給出信號,你們則立刻撤迴,等我聯係。”


    莊玄素點頭道:“好,還有呢!”


    周元道:“立刻派出一個江湖高手,前往錦衣衛,持我令牌去見高飆。”


    “給我準備紙筆,我要寫書一封,一起送去。”


    莊玄素急得跺腳道:“誰出任務還帶紙筆啊!隻能給你派個聰明的,幫你傳話。”


    周元道:“好!派個聰明的去錦衣衛,與江湖高手一起去見高飆,傳話。”


    “話為:雷鳴蒼天以恐萬民,雨落大地以澤萬物。”


    莊玄素聽不懂什麽意思,深深看了周元一眼,道:“雖然我不太喜歡你這高傲的性子,但我希望你成功,周元,陛下真的快撐不住了,她需要一個真正的幫手。”


    說完話,她便直接衝下了馬車,找人安排去了。


    而直到此刻,周元才從袖中把手抽出,掌心已經蓄滿了汗水。


    他其實並沒有什麽信心,隻是事已至此,唯有孤注一擲了。


    生則功成名就,死則黃土一抔。


    天下已經爛成這樣了,沒有任何中庸的辦法,隻能狠厲,隻能果決迅猛。


    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溫和的藥已經不起作用了。


    唯有刮骨療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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