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都樂了,徐光臣這廝也是人才,竟然還能想出跳下船去遊迴岸邊這種懲罰,還真是有意思。


    徐光臣確實完全不懼,道:“你總要證明才是!自己說了可不算,得說服大家。”


    “好!”


    周元笑著看向許存忠,作揖道:“許大人為臨安知府,一城首憲,亦是進士及第,又是庶吉士,由大人主持公道,想必大家是服的。”


    沈樵山道:“許大人才學極高,雖是官身,卻亦有詩詞作品,深得大家尊重。”


    “不錯,若是許大人主持公道,我們是服氣的。”


    許存忠笑了笑,道:“既然大家信任,我便隻好來做這個所謂的裁判了。”


    “不過周元,要證明以往的詩詞是你的,可不容易,更別提證明牡丹樓的《臨江仙》了,我是很欣賞後麵這首詞的。”


    曲靈拉了拉周元的衣袖,低聲道:“你糊塗啊!這怎麽證明!”


    周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把曲靈嚇得連忙把手縮了迴去,臉色微微發紅。


    這登徒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敢占便宜。


    周元看向眾人,最後對著許存忠道:“許大人,眾人皆知我嶽父趙誠乃金科狀元,但卻幾乎不作詩詞,要說我以前在詩會郊遊活動中的臨時之作,為他所作,未免有些牽強了。”


    許存忠點頭道:“的確如此,但既然提出要證明是你之作,便不能用這種簡單的推理,這無法說服人。”


    周元道:“那若是我現在能作出同樣優秀的作品,是否就能證明前作出自我之手筆呢?”


    許存忠想了想,才點頭道:“可以,趙誠幾乎不作詩詞我們知道,若你還能作出同樣出色的作品,那算是證明那些作品為你所作,這是有說服力的。”


    “這個說服力關鍵在於,你將要作出的作品,是否出色。”


    說完話,他看向眾人,淡淡道:“我相信諸位和我的看法一致,不存在不公平。”


    沈樵山點頭道:“自是如此,隻不過我還不信周元能作出好的作品來,臨時作詩詞,哪有那麽容易。”


    而曲靈卻是眼睛發亮了,她知道周元的一些作品,但卻從未親眼見證,現在可算是有機會了。


    許存忠道:“隻要此刻所作之詩詞,契合此刻之場景情愫,便不存在提前備詞之嫌疑,周元,你想好寫什麽題材了嗎?”


    周元看向眾人,大聲道:“今日泛舟遊於西湖,賞荷觀蓮,所見臨安美景秀麗,我作一詞讚頌臨安之美,西湖之景,算是契合此情此景吧?不存在提前代筆備詞吧?”


    落雪居士道:“此次活動是我主持,若是讚美臨安、歌頌西湖,當然不存在備詞嫌疑。”


    周元笑道:“為了避免你們說我備詞,我非但要契合此景,我還要用新詞!”


    “我要自創詞牌,用前人從未用過的詞牌,加以創作。”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紛紛震驚。


    自創詞牌,這難度實在太大了啊!


    現有的詞牌都是經過無數次年月堆積修改而成,你自創出來的,那能算好?如何服人?


    徐光臣笑道:“你們看看,此人實在是狂妄啊!”


    李照鹿沉聲道:“既然如此,便作詞吧!本人也想見識見識,元易真人是否真的才華橫溢!”


    諸多閨閣女子也紛紛看向周元,又是期待,又是懷疑。


    她們想著,元易真人若真是作出好詞來,那這人也未免太出色了。


    周元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緩步朝甲板走去。


    一連走出七步,他才終於停下,深深吸了口氣,道:“詞牌,望海潮!”


    “東南形神,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第一句念出,眾人皺眉,心中暗道普通,但又想著是臨時所作,此句已然難能可貴,隻是不算絕品罷了。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眾人臉色一變。


    此句濃縮至極,視野廣闊,信息豐富,實乃佳句。


    這周元竟然真有七步作詞之才!


    周元則是繼續道:“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許存忠等人對視一眼,臉上隻有讚歎。


    這應該是上闕了,大開大合,一覽無餘,將臨安府之美囊括其中,好詞啊!


    隻是要說絕品,似乎還差那麽點意思啊。


    眾人其實已經很震驚了,所以看向周元的目光中都有佩服之意。


    周元聲音突然高亢,仿佛在吟唱:“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此話一出,李照鹿坐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驚唿道:“好詞!好句!妙絕!”


    沈樵山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整個人都呆住了。


    三秋桂子,十裏荷花,到底是怎樣的才華,才能寫出這般絕妙之句啊!


    周元繼續道:“千騎擁高牙,沉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整個畫舫都寂靜了,隻有水流聲,隻有微風聲。


    陽光燦爛,西子湖碧波蕩漾。


    但這卻比不得畫舫之上,閨閣女子的眼波,她們看著周元,眼睛都快滴出水來了。


    曲靈都有些罕見地害羞,俏生生地看了周元一眼,嘴角勾起,止不住笑了起來。


    “哎...”


    一聲長長的歎息,許存忠搖頭道:“三秋桂子,十裏荷花,自今日起,天下提起臨安,必最先想起此句了。”


    李照鹿沉聲道:“此句高度凝練,有震撼人心之藝術力量,當為千古絕句。”


    許存忠看向眾人,鄭重道:“諸位,若這首《望海潮》都無法證明周元的才華,那便沒有說下的必要了。”


    眾人沉默,唯有低頭歎息。


    諸多閨閣女子則是揚起了頭顱,看向周元的眼眸異彩漣漣。


    其中一個女子咬了咬牙,幹脆提著裙子跑到了周元麵前,低聲道:“請公子收下。”


    周元下意識接住,隻見是一條月白色手帕,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曲靈麵色一冷,哼道:“不要臉,人家是有家室的人了。”


    沈樵山此刻也是有些下不來台,但也不好再開口說什麽了,這等詞句都寫出來了,再開口硬辯,那就不是顏麵掃地這麽簡單了,而是品行有問題了。


    徐光臣卻道:“他有才華又怎樣!他能證明牡丹樓的《臨江仙》一般嗎?那首詞大家都聽過,豈容他周元玷汙!”


    “不錯,我臨安府也有絕品詞,容不得周元貶低。”


    許存忠擺了擺手,讓眾人閉嘴,隨即他看向周元,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周元,那首《臨江仙》是有目共睹的絕唱,本官不會昧著良心說它一般,也沒有任何辦法證明它是普通的。”


    周元笑道:“其實有辦法證明。”


    他看向眾人,微微眯眼道:“要證明牡丹樓那首《臨江仙》一般,其實很簡單。”


    “因為…那首詞也是我寫的。”


    這下眾人懵了,表情可謂相當精彩。


    連曲靈都不禁傻在了原地。


    周元笑道:“四日前的晚上,我與副千戶王昂大人前往牡丹樓,見到舊識月雲姑娘,心中感慨之下,寫下了這首《臨江仙》。”


    “隻是裏麵燈光昏暗,我亦未曾表明身份,李公子沒認出我罷了。”


    “這件事除了王昂大人可以證明之外,月雲花魁也可以證明。”


    說到這裏,周元眨了眨眼睛,笑道:“我這個作者說自己的作品一般,不過分吧?”


    “你們管天管地,還管得著我自己評價自己的作品麽?”


    這下任誰都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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