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靈安又勸道:“下官以為,鬼神之說實乃無稽之談,若真有詭異,必是有人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罷了!總督大人如其在這裏‘捉妖’,倒不如去‘查人’!”


    “查人?我查誰?那晚在場還沒受傷隻有你與榮郡王兩個?你叫我去查誰?”劉藻一臉的不滿,問:“軍中諸將都沒有反駁,你卻如此阻撓,難不成是與‘妖精’有什麽牽連?莫非因為你是國舅的公子、駙馬的哥哥,就要表現的與其他將軍與眾不同?”


    福靈安很是無語,無奈的沉默了。


    劉藻又很不客氣說:“今天這事,你讚成也好,不讚成也好,做法捉妖,是做定了!”


    “我讚成!”永琪從遠處走來,走到福靈安附近,對福靈安說:“我不確定鬼神妖魔是不是真的存在,但這個做法,總比你那個‘切除根源’好的多!”


    福靈安拱手相拜,問:“王爺,總督大人,不論鬼神是否有無,但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道士,值得你們信任嗎?”


    永琪想了想,軍營裏原本就有一個現成的道士,於是讓人去找雲中子。


    雲中子趕來後,永琪便介紹道:“這位是劉總督從外麵請進來的無為道長,他剛說營中妖氣衝天,與軍中現在這場怪病有關,我想請你一起甄別此事。”


    雲中子看到劉無為,心中對近來軍中之事已經全然明白。他在京中是見過劉無為的,據他所知,劉無為是天下會義士中一支隊伍的隊長,對瑛麟比對陳可齋還忠心。而且,劉無為最擅長的就是秘製毒藥,喜歡收藏天下各種獨門奇毒。雲中子猜想,恐怕軍營中的“病”,就是一門奇毒。


    當下,雲中子麵對永琪的問題,想起他答應過瑛麟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其實貧道早看出營中有妖氣,隻是怕諸位不信,反傷了和氣,一直不敢說罷了。”


    永琪點了點頭,對福靈安說:“這位雲道長,從河北一路護送我到雲南,又赴緬甸救我,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我請他來做法事,你總信得過吧?”


    雲中子對著永琪、福靈安、劉藻等拜了一圈。


    福靈安淡淡一笑,沒再說話,輕輕對著永琪、劉藻等做了個拱手禮,轉身離開了這裏,迴了自己的營帳。


    此處,劉藻命人重新收拾好供桌,讓雲中子和無為道士一起來做法,一大群人在一旁圍觀。


    雲中子雖然此前並沒有與劉無為串通過,卻也明白,現在已經是瑛麟曾與他說過的“水到渠成”時,該到了自己“加把火”時候。


    關於做法這迴事,永琪、劉藻、以及圍觀將士等人自然是不懂的,但他們注意到,在這個過程中,天氣發生了很大變化。


    在二位道士剛開始焚香下拜的時候,還是個大晴天,在他們念咒期間,光芒漸漸的褪去了,不多時,烏雲也越來越多。無聊的兵們看著天色和兩名道士,開始議論紛紛。


    天色越來越暗的時候,雲中子和無為手執拂塵離開了供桌,循著“妖氣”慢慢往軍營深處走,其他的人也都慢慢的尾隨著,一直走到永琪的營帳外,停住了腳步。


    眾人停在這個位置,永琪心裏很鬱悶,有千般疑問,都在腦海中打轉。


    果然,無為道長開了口,以拂塵指向帳內,道:“妖孽就在此處。”


    雲中子不做聲,等同默認。


    無為向周圍的將士問:“此間何人居住?可否悉數請出?”


    所有人都不說話,軍營裏哪個不曉得,這間營帳近日住的,隻有榮郡王的兩位家眷。


    瑛麟在裏麵,聽到外邊有人說話,掀開了門簾,一眼看到外麵烏央烏央站滿了人,佯裝吃了一驚,問:“這是做什麽?”


    永琪往裏探頭,看到懿澤正端坐在床邊做針線活,又看了看瑛麟,答道:“劉總督請這二位道長做法捉妖,或能解救軍中近日的怪病。”


    瑛麟笑問:“捉妖捉到了這裏?這裏隻有我和表姐兩個人,那你們的意思就是我們兩個有人是妖了?”


    永琪遲疑著,向身後的雲中子問:“道長,你們會不會是弄錯了?”


    雲中子搖了搖頭。


    永琪有些焦急,又問:“你搖頭是什麽意思?是不知道?還是沒弄錯?”


    雲中子猶豫著,沒有立刻作答。


    無為道長用拂塵指著懿澤,道:“錯不了,就是她!”


    懿澤聽到,笑了一下,將繡活兒丟在一旁,站了起來,也走到營帳門口,問:“哪個說我是妖?敢再說一次嗎?”


    無為答道:“有何不敢?妖孽,縱然你法力高強,又能逞能幾時?就算我收不了你,自有能收你之人?”


    “哦?哪個人?”懿澤冷笑一聲,走到雲中子麵前,問:“是你嗎?”


    雲中子低頭答道:“我隻修行,從不降妖。”


    懿澤望著雲中子,問:“你‘不降妖’?你倒是先說說,我是妖嗎?”


    雲中子繃緊著一張臉,麵對懿澤,有幾分害怕,也有幾分為難。


    永琪渾身不自在的站著,他隱約感到劉藻和他手下的將軍、士兵投來異樣的目光,甚至已經有人低聲耳語。


    懿澤無奈一笑,又對雲中子說:“他是個假道士,就算滿嘴胡說,也沒人管得著。但你是可個有道行的真人,若是顛倒黑白,就不怕觸犯門規、多年修行付諸東流嗎?”


    “我做事,自然有我的原則。”雲中子猶豫半晌,又抬起頭望著懿澤,答道:“是你自己不夠誠實,怪不得我。”


    永琪站立不安,抓住了雲中子的胳膊,問:“你能不能把話說的清楚一點?我不允許任何人誣陷懿澤!”


    劉藻看著永琪和雲中子,不插嘴,隻等待一個結果。


    雲中子朝永琪躬身一拜,答道:“啟稟王爺,您的福晉本來就不是‘人’,她來到你身邊之前,就有雙重身份,嫁入皇室更是別有用心。你們都看不到她的元神,隻有我能看到,她的法力在人間無人能及,她欺騙了所有人,尤其是你!”


    永琪很是氣憤,問:“你用一個我們都看不到的所謂‘元神’,來向我們證明你的結論,這算什麽證據?”


    雲中子道:“在緬甸的大牢裏,王爺曾經對我說過,您的發妻有很多事情都不能以常理解釋。那麽現在我來告訴您,她所有‘不能以常理解釋’的事全都是證據!您多年的親身經曆,您自己心裏有數!”


    是的,在緬甸大牢裏,永琪和雲中子聊天時,的確說過這些話,而且這些話也是發自他內心的話。迴憶起和懿澤成婚後的一樁樁、一件件奇怪的事,他不得不有些遲疑了。


    懿澤望著永琪的神情,似有搖擺不定之意。她輕蔑的一笑,用一種輕佻的語氣問:“這就疑心了?”


    “我沒有……”永琪脫口而出的解釋,眼神卻閃爍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說些什麽。


    懿澤搖了搖頭,這些天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最後一點對婚姻的信心,都被眼前這種質疑的目光打消了。殘留在臉上的微光漸漸的淡去了,她輕歎道:“我就不該給你這‘最後一次機會’……”


    瑛麟看著懿澤,笑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請教表姐,卻不敢問,今日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倒該問一問了。你來軍營的那一日,王爺給我看了一支發簪,說是臘八那天,這支發簪的主人救了他,我認出那正是表姐的發簪,而且它現在就插在表姐的頭上,應該是王爺還給表姐的、表姐也認可了那是自己的東西,沒錯吧?”


    懿澤近日一向懶得搭理瑛麟。


    永琪卻悶悶的問瑛麟:“你想說明什麽?”


    瑛麟笑道:“從王府來的人應該都知道,臘月初七那天,表姐是在榮王府的,還陪我一起吃了晚膳,臘月初八卻在這裏救王爺,你是怎麽在一天之內從京城來到雲南的?”


    此言一出,永琪頓時隻覺得腦袋炸裂開來,渾身發怵,瞪大了眼睛看著懿澤,問:“懿澤,她說的是真的嗎?”


    天空的烏雲聚攏著,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氣氛變得異常壓抑。軍營的士兵們再也沉不住氣,竊竊私語的動靜越來越大,目光都投向永琪和懿澤。


    懿澤淡淡一笑:“我們之間的信任,果然是不堪一擊。”


    雲中子道:“王爺,其實從臘八那天你被緬兵帶走開始,您的這位發妻就一直在你的身邊,幾乎沒有離開過。您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她使用了隱身術。”


    永琪迴憶在緬甸的這段日子,很多時候,他明明隻有一個人,卻常常隱隱感到身邊有其他人的存在,而且那種氣息還是那麽的熟悉,如果說是懿澤隱身在側,倒覺得像是真的。


    永琪心中一陣觸動,望著懿澤,滿眼感動的問:“你一直在暗處寸步不離的保護著我,是不是?”


    懿澤冷笑著問:“你覺得你配嗎?”


    劉藻看到永琪為真情所動、忘卻一切的模樣,終於憋不住了,怒斥道:“她是保護了你,所以你毫發無損,我的兵卻死的死、傷的傷!王爺借住軍營,竟害得將士們無故傷亡,老臣鬥膽要向王爺討個說法!”


    永琪辯駁道:“總督大人,就算懿澤是妖,也不能說明軍中的事與她有關吧?她有什麽動機要去害那些兵呢?”


    “這些兵都是派去找側福晉的!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不就是動機嗎?再說了,妖的存在本來就是要吸人陽氣的,軍營裏都是些年輕力壯的男丁,當然是她吸食的最好地方!”劉藻此刻氣上心頭,隻顧著自己宣泄,哪裏還記得與永琪說話應當有所顧忌。


    永琪大怒,吼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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