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麟暗思,雖然此番永琪同時疏遠了懿澤和胡嬙,隻是暫時的事情罷了。


    胡嬙隻需生下孩子,自然能重新贏迴永琪的青睞。而懿澤與胡雲川之間並無私情,時間長了,閑言碎語慢慢淡了,這一頁遲早還是能翻過去的。


    瑛麟琢磨,她必須想出一個辦法,讓這一頁永遠翻不過去。


    於是,瑛麟暗暗使天下會舊部的人打聽,果然,胡雲川並沒有離開京城,但卻也沒有與王府的任何人往來,包括胡嬙在內。


    瑛麟推測,胡雲川為了不給胡嬙添麻煩,一定不會再輕易來王府了,他還留在京城,也許是想伺機等懿澤出門,好問一問自己還沒問完的問題。如果真的等到懿澤給了胡雲川否定的答案,胡雲川也許就會徹底遠離京城,消失在人海。那樣,瑛麟就會錯失一個打倒懿澤的最好機會,她得想出一個辦法,能讓胡雲川繼續與懿澤糾纏不休。


    瑛麟小時候就聽母親說過,陳氏當年懷孕,肚子並不算很大,分娩時卻生下一對雙生姊妹,家中上下都以為是件稀罕事。後來,這對雙生姐妹漸漸長大,相貌卻毫無相似之處,更讓人感到不尋常。


    兒時,瑛麟常和瑛鳳在一起討論這對雙生姐妹,她們都覺得宜慶平凡無奇,而懿澤耐人尋味。隻是那個時候,懿澤從來不與同齡人玩耍,連說話和見麵都是極少的,因此她們更加對懿澤感到好奇。


    在瑛麟的印象中,懿澤最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喜歡獨處。常人的獨處多表現為不喜歡人多、喜靜不喜鬧,而懿澤的獨處則更像一種藏匿。


    來到京城之後,瑛麟發現懿澤比小時候開朗了許多,卻依然獨立獨行,不愛多言。然後,瑛麟很快在太後宮中聽說了一些關於龍錫杖的傳聞,每一件傳聞都很詭異。她能確定,懿澤進京前是絕對沒有這樣東西的,由此,她覺得懿澤一定隱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瑛麟反複迴憶著懿澤“酒後吐真言”時說的話,還有酒醒後瑛麟追問“格姆山”是什麽地方時,懿澤的反應很不一樣,先是吃驚、擔憂,而最終又迴避不答、扭轉話題。


    懿澤是一個閨閣小姐,除了小時候住在杭州,後來隨父親遷居京城,是不可能去過別的地方的,而杭州和京城同樣也是瑛麟最熟悉的地方,沒有哪座山名叫格姆山的。


    瑛麟猜測,懿澤故意迴避的“格姆山”,一定大有文章。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瑛麟去了藏書閣好多次,查看關於地理的書籍,查找了幾天,才看到了關於格姆山的記載。


    但是,書上隻有寥寥的一行字,瑛麟從這行字中隻能得知格姆山在雲南、屬永北鎮管轄,其餘一無所獲。


    瑛麟忽然記起,福靈安離京時,乾隆所授予的職位,不就是雲南永北鎮總兵嗎?


    想起福靈安,瑛麟就想起了姐姐瑛鳳的死,瑛鳳和瑛麟從小都爭強好勝,雖相互比拚,卻共同進步,因而感情深厚。瑛鳳死後,她一天都沒有忘記報仇。隻是,乾隆把福靈安指派到了遙遠的雲南,而自己被困在京城,報仇之事隻能被暫時擱置。如今若能想出一個辦法,親到雲南一趟,倒說不定可以一箭雙雕。


    想到這裏,瑛麟已經想到了一個最適合利用的人,便是和嘉公主琅玦。


    這件事太容易了,福靈安駐守邊關,受傷自然是常有的事,瑛麟隻需稍稍打點一下,讓琅玦“聽說”一些福靈安戍邊受傷的消息,琅玦自然就坐不住了。


    果然,沒過幾天,琅玦來到榮王府拜見永琪,進門便要永琪支開下人,向永琪打聽道:“我聽說福靈安受傷了,是不是真的?”


    永琪答道:“邊關本來就不怎麽太平,刀劍無眼,哪個將士能不受傷?他身居總兵之職,自然責無旁貸。”


    “他果然受傷了,富察家卻沒有一個人肯告訴我……”琅玦低頭輕輕哭泣著,依然像從前那個小姑娘一樣。


    永琪看到琅玦這樣,深感不妥,勸道:“你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怎麽能還總是惦記著他呢?”


    琅玦又問:“你和他,應該經常通信吧?他受傷重嗎?他在那裏,是不是過的很不好?”


    永琪搖頭笑道:“福靈安如果會在信中說這些,那他就不是福靈安了。更何況,我們通信並不多,也不敢太多,會被有心人做文章的,你明白嗎?”


    “可是,我真的好擔心他……你知道嗎?從他離開京城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好害怕,我怕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做夢都會夢到他受傷,我心裏真的好難過!”


    “那又有什麽用呢?就算你再擔心,他也不可能從邊關迴來。”


    琅玦突然癡心妄想起來,問:“五哥,你帶我去一趟雲南好不好?讓我再見他一麵好不好?”


    永琪驚了一下,愣愣的問:“你要去雲南?”


    琅玦點點頭。


    “不行!”永琪想也沒想,便一口否決了,道:“你知道雲南離京城有多遠嗎?你和我是隨便能離開京城的人嗎?我們都不是自由之身,身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呢!”


    琅玦突然跪了下來。


    永琪嚇了一跳,問:“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琅玦淌著淚,深情的望著永琪說:“五哥,在聽說福靈安受傷之後,我去廟裏求簽了,簽上寫的很兇,不管你信不信,我總覺得,他會出事。他離京那天,我錯過了送別的機會,如果就此再也不能見,我真的是抱憾終身……我額娘生性懦弱,在她的影響下長大,我很自卑。我這輩子,隻做過一件勇敢的事,就是努力的愛我所愛,當他為了所謂的‘大局’把我推向別人的時候,我真的恨過他!可是看到他在富察家的處境時,我又恨不起來!我和他沒有緣分,我也不敢有更高的奢望,我隻希望能有一個機會,好好的和他說一會兒話,僅此而已。這個要求很高嗎?為什麽我連一次和他好好聊聊的機會都沒有呢?”


    永琪抿掉了琅玦臉上的淚水,扶她站起,笑道:“傻妹妹,可是你畢竟已經嫁人生子了,就算我能想出辦法,帶你秘密的離開京城、瞞過皇親權臣,可你又該如何對你的婆家交待呢?你就不擔心你的兒子嗎?”


    琅玦苦笑著,答道:“我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我生下豐紳濟倫的第一天,就被敏敏夫人抱走了,我沒有照顧過他一天,連見到都是很偶爾的。我一直住在公主府裏,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哪天在,哪天不在。”


    “那是你的孩子,你怎麽能允許他們這樣做呢?”永琪有些生氣,像是替琅玦打抱不平。


    琅玦搖了搖頭,解釋道:“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沒有辦法要迴孩子,而是我並不想要迴來。豐紳濟倫和福長安年紀相仿,養在一處挺好的。我住在公主府,來去自由,也挺好的。”


    “可是這不正常啊!你年紀輕輕的,不陪著丈夫,不守著孩子,你這算是過日子嗎?”


    “難道天天看別人臉色、聽別人擺布,就是正常的日子嗎?我已經夠窩囊了,你就別說了!”琅玦似哭似笑,內心好複雜。


    永琪看到琅玦如此,心中又是一陣自責,他懊惱著沒能照顧好妹妹,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琅玦望著永琪,又央求道:“五哥,我的家務事,你管不了,也不要再問了。我現在隻想再見他一麵,你帶我去好嗎?就我和你兩個人去,不能讓宮裏的人知道、也不能在宗人府留檔,我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的!”


    永琪想了想,說:“陪你去雲南一趟,我好多天都不能上朝,公務也要拖延,你得給我點時間處理一下,等我安排好了,就到你府上去找你。”


    琅玦頓時欣喜異常,又流下淚來,激動的抱著永琪,喊道:“我的好哥哥,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永琪和琅玦固然兄妹情深,然而琅玦的這個想法,在世人眼裏還是極其出格的。按照永琪所秉承的禮教,是不該答應琅玦的,但他不能不被琅玦的執著所打動。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永琪自己也十分苦悶,因為前些天關於懿澤與胡雲川的流言,他羞於見人,如果能去遠方走走、去看望許久未見的昔日摯友,似乎也正是他想要做的事。


    從這天開始,永琪對外稱病,上朝時也裝作一副體力不支的樣子。兩日後,永琪便請旨告假,在家養病。


    天氣漸冷,乾隆是知道永琪往年冬季時常病發的,其中一年還病的特別重,因此便準了永琪的假。


    起初的十來天,親貴們時不時就有人來探望,慢慢的,往來於榮王府的探望著越來越少,永琪便開始暗暗的準備行裝了。


    直到乾隆也來親自探望了永琪一趟之後,永琪便命令太醫宣稱此病需靜養,接下來便以此為由不再見客。


    太醫自然曉得永琪的病並不重,但以小病推脫偷懶也是常情,何況人人皆知榮王府近來醜聞頗多,永琪必然煩躁,閉門不願見人完全在情理之中,就算是裝病,誰又敢揭穿呢?


    在永琪裝病之始,胡嬙便來看望過,知道永琪之病是假。


    且琅玦的事,也從來不瞞胡嬙,胡嬙便一直配合,每日到紫薇寒舍裝模作樣的侍疾。


    到了即將離京的時候,永琪讓人把瑛麟叫到了紫薇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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